提要：从传统保险到现代保险，是保险业适应变革的结果。传统保险是风险损失的分摊，属于互助的范畴，早期保险组织形式大都是相互制的。为适应金融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变化，保险业从传统互助演变为现代金融，保险组织形式也从传统的相互制转向股份制。转向股份制以后，保险公司可以在资本市场融资，增强资本实力，还可以进行并购。发展比较快的保险企业，这两年都在组织形式上进行了改革。为了适应资本市场的变化，保险产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保险业推出了具有财富管理功能的产品。在传统保险到现代金融转变趋势中，我国的保险业有许多潜力可以挖掘，但也面临很多挑战，例如，我们的负债成本较高，大部分资产配置在固定收益产品上。这些问题需要我们进行前瞻性思考。

　　从传统保险到现代保险，是保险业适应变革的结果。传统保险是风险损失的分摊，属于互助的范畴。保险最初产生于共同海损，在公元前916年,古希腊罗德岛上通过《罗德法》，规定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做出的牺牲，要由全体分摊。这就是共同海损，共同海损后来演变成为海上保险。保险的原则是“一人为众人，众人为一人”，每个人交点保费，形成保险基金，出事时用于赔付，属于互助范畴。早期人寿保险也奉行了这一原则。

传统保险的历史特征：损失风险救助

　　传统保险是互助分摊性质的，所以早期保险组织形式大都是相互制的。所谓相互制保险公司，就是保单持有人本身也是保险企业的股东。历史上第一家真正意义的相互保险公司是伦敦保险与年金协会，同时代的永恒保险社团也是典型的相互制保险社团。美国的保险业发展比较晚，美国第一家相互保险公司是1759年费城设立的人寿保险公司，之后成立的纽约相互人寿、新泽西相互人寿等主要寿险公司都是相互制的，体现了保险业风险分摊、互助的性质。相互制保险公司在当时条件下有其组织优势，可基于业务范围和组织目的而灵活成立，不受关于公司设立的法律限制。因为当时在英国成立股份制公司是需要皇家特许的，而成立相互制保险公司不需要特许，这也促进了相互制保险企业的诞生。日本的保险业早期并不实行相互制，而是股份制，但在二战后，由于盟军占领日本，解散了财阀，所以日本在二战以后主要寿险公司都是相互制的。

　　此外，相互制保险公司发展也受到当时经济和市场环境影响，因为成立股份制保险公司需要资本金比较高，相互制保险公司资本金相对可以低一点。1825年到1845年美国相互制保险公司发展非常快。到20世纪90年代末之前，以1997年的资产来排名的前十大保险公司，其中六家都是相互制保险公司。上世纪90年代以前，劳合社在保险行业地位非常高。在保险业界非常有名的伦敦劳合社，最初是不同的辛迪加共保的一个市场，成员承担无限责任，体现了保险互助的原则，但后来这种模式适应不了保险业和资本市场发展形势，所以劳合社也不得不改革。

　　从风险救助来说，除了传统保险以外，还有其他很多风险分摊方式，比如另类风险转移方式，有财务再保、风险证券化。在这次全球金融危机中名噪一时的CDS（信贷违约掉期），实际上也是一种保险，从本质上说是一种涉及到信用的保证保险。但是，CDS没有按照保险原理进行管理，它既不需要资本金，也不需要提取责任准备金，还可以在二级市场交易。如果按照保险来管理，就不会出现那么大的风险。除了CDS以外，金融市场发展出的很多其他衍生产品都有风险管理功能，比如利率掉期管理是应对利率变化的风险，期货市场的套期保值是市场波动带来的风险等等。所以，风险管理和互助方式在现代金融市场上发生很大变化。

现代保险的新发展：从互助到金融

　　为适应金融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变化，保险业也从传统互助演变为现代金融，传统保险业的互助，属于社会保障范畴，不属于金融范畴。保险组织形式也从传统的相互制转向股份制。转向股份制以后，保险公司可以在资本市场融资，增强资本实力，还可以进行并购。发展比较快的保险企业，这两年都是在组织形式上进行了改革。近两年美国的相互制寿险公司比例一直在下降，这顺应了保险业从传统互助向金融转变的趋势。这种组织形式变化，对于保险业参与资本市场的并购具有很大意义，因为相互制保险公司很难进行并购。目前全球90%以上的寿险公司都已经是股份制了。到2009年，美国虽然还有93家互助性福利会，但是在美国寿险市场份额只占1%，大部分已经转向了现代金融。

　　从保险深度和保险密度来看，美国保险业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出现下降。因为市场需求发生变化，从传统的风险保障转为财富管理。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图1），在大牛市中，具有财富保值功能的银行业资产占比被具有更大财富创造功能的证券业挤占。在整个金融行业内，银行业资产占比在下降，证券业资产上升，保险业基本维持原来水平，保障的传统需求还在维持。保险业之所以能够维持在金融市场中的占比水平，是因为推出了适合市场变化的变额寿险等具有财富管理功能的产品。

图1：二战后美国各金融子行业资产占比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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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应资本市场发展的形势，保险产品也发生了很大变化。从美国的情况来看，上世纪50年代开始，传统保险产品快速发展，到60年代划分了一般账户和独立账户。独立账户主要是投资型的，70年代推出了财富保值需求产品，浮动利率型产品，1976年变额寿险在美国发售，上世纪80年代非传统风险转移方式兴起，90年代保险业扩张从单纯发展产品转变为其他类型，包括并购。

　　早期最典型的具有金融功能的保险产品是年金保险。年金保险出现的比较早，在法国1689年就出现了，但是年金业务在整个保险业中得到迅速发展还是进入20世纪以后的事情。在2007年的时候，年金保险在美国寿险公司占49%，2008年占到50%，2009年降了一点。但是，整体上来讲，年金业务在美国寿险公司保费将近占一半。年金业务就是金融产品，不是传统保障性产品。在产品结构上，储蓄等具有财富管理功能的产品得到很大发展，这为保险公司积累了巨额责任准备金，这些责任准备金又可以投放到资本市场，进一步丰富了保险金融功能。

　　除了年金业务以外，独立账户的出现为投资性产品打下了基础。独立账户目前国内也有，我们的投连产品也是金融产品，不是传统的保障性产品。一般账户和独立账户在美国寿险公司中，在资产分类中有很大的区别，因为一般账户以债券投资为主，70%是债券，独立账户80%是股票，主要参与资本市场投资。与直接投资相关的独立账户占比从90年代开始迅速增加，现在已经从最初的10%到现在三分之一左右，不管市场景气与否，比例大体维持在30%。

　　保险公司资产负债管理也发生了变化，寿险公司的配置风格与资产市场形势紧密相关。1970年之前寿险公司投资主要是固定收益类产品占90%，从1970-1990年固定收益占比是83%，现在美国寿险公司股票投资比例是30%左右，资产负债方式有很大转变，体现了保险从传统互助到现代金融的变化。从资产规模的角度来讲，现在全球保险业资产已达到22.6万亿美元，占全球金融资产12%，在这些金融资产里面，养老基金、共同基金、保险基金占的比例比较接近，保险基金已经超过主权财富基金和对冲基金，是主权财富基金的6倍、对冲基金的13倍。

中国保险业发展面临的挑战

　　在传统保险到现代金融转变的趋势中，我国的保险业面临很多挑战。

　　首先，负债产品中具有传统属性的产品越来越少。保险业近两年的市值增长很快，几家保险公司的市值一直在上市公司前十位，但是从资产规模来看，2011年全世界资产规模前25大保险公司我们都没有进入。我们来看中国人寿、平安、太平洋这已经上市的三家保险公司，估值在全球保险公司中最高，全球主要上市保险公司的市盈率只是10倍左右。如果我们这几家上市公司的市盈率从30倍、20倍回到10倍，我国保险公司的市值就排不到前几位。从国内三家A股上市保险公司承保利润情况（图2），可以看出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都没有承保利润，这就要求我们有比较高的资产管理能力。图中零以下部分都是亏损的，需要通过资产收益来弥补。从社会变迁的角度，随着人口结构变化，老龄化趋势加剧之后，保险业的投资收益率将是下降的。

　　其次，保险公司的负债在金融行业内没有成本上的优势。我们的负债成本总体上比较高，因为寿险有预定利率2.5%，再加上销售成本。现在银行负债成本是1.2-1.5%，证券、基金是没有负债成本。保险业的负债成本很高，负债业务本身又几乎没有承保利润，这对于资产负债管理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再次，从行业发展状况来讲，我们的保险业还是滞后的。从保险发展密度和深度来讲，我们处在日本1975年的水平，当时日本的保险密度大概是人均120美元，深度是2.7%，与我们目前的水平相当。要适应从传统保险到现代金融的转变，我们的体制机制还需进一步改革。现在国内保险行业的文化主要是营销文化，营销文化的特点是注重费用、人力投入，对研究投入不够。在资产负债匹配方面，期限匹配、收益率匹配也面临很多挑战。

　　最后，从资产配置来看，我们现在大部分配置在固定收益产品上，但是固定收益产品没有活跃的二级市场，也没有大规模的长期债市场，这给保险资产配置带来很大的压力。现在保险企业是金融行业内对会计准则影响最敏感的行业，如在2013年实行9号准则，从四分类转变成两分类，大部分产品放到交易类，对于保险企业的盈利影响非常大，会计准则的变化对保险行业影响是最大的。

　　所以，从传统保险到现代保险转变过程中，保险业还有许多潜力可以挖掘，但也面临很多挑战，这些问题需要保险业进行前瞻性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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