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与石头的真理

顾则徐

白天因事路过广州著名的商业大厦天河城，恰好看到一群城管强行收缴两位男人的人力三轮车。城管有数辆车，大概总有二十余人，分制服和迷彩服两类，都是青壮年男性，特别是着迷彩服的小伙子们更是个个身强力壮，可以看出多是经过军队训练退伍的。两个男人从脸上看，比较城管们则几乎属于父辈，总有五十以上岁数了，脸是日晒风吹的黝黑，赤裸着的上身则强壮而健康，试图拉住自己吃饭的工具，扭曲着愤怒的脸庞，弓着卑微的腰身而不敢发力。人力车终究是不能守住的，被丢上了城管的卡车。

整个过程只是一瞬。我从数十米处走近，即已经完成。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届亚运会要召开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是效率极高了。

我走近不由地伫下脚步。并不是我有什么兴奋，我见这样的事情早就麻木，不过是既然见了就多看上一眼。身边两个路人，他们在说话。一个人说道：“搞吧，搞吧。老百姓是鸡蛋，你们是石头，鸡蛋不敢碰石头，石头砸鸡蛋，你们牛啊。别太过分，砸多了，鸡蛋碎得多了，石头就被淹没了。让老百姓吃口卖苦力的饭吧。”我的心头此时猛然受了一击，有极大的震撼。

这是什么？这是蕴藏在民间的伟大智慧啊。鸡蛋碰不了石头，碰则粉身碎骨，这诚然是真理。这真理是极普通的，为人人所熟知的常理。正因了这常理，鸡蛋便断不愿意去碰石头。也正因了这常理，石头便有了疯狂的意志，有轻易去砸石头的冲动和愉悦。两辆空无一物的人力三轮车，两个赤裸着的肌肉发达的父辈男人，在豪华的街区停伫，希盼得到搬运的机会，不过就是绝大多数人宁死也不愿意沦落到这境地的苦力，是鸡蛋里壳最薄、最脆弱的鸡蛋而已。但鸡蛋易碎，却并不因此而消亡，只是改变为了可以淹没的形态，并最终会将石头淹没——而这，却并不已经是常理。这是更高级的不能为所有人所认识的真理，更是难以为石头所能够理解的伟大真理。

这样的更高级的真理，只会来自民间！是鸡蛋才深知自己力量所在的智慧！

2010-1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