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璜《西北考察日记》一九四一年三月十六日所记,为茂陵考察内容,“吾人来此最主要之目的乃在霍去病墓前之石刻,即举世皆知之‘茂陵石刻’也”,并对东西两面马厩式砖屋中存放的九尊刻石作了详细的绍介。“归途,过一大寨,不知是否当日徙民之豪家万户之后裔,但均贫苦。堡上书有‘始平旧址’四字,夏君言,此处在六朝时为始平县云。”
何氏所谓“大寨”,其实即现今的窦马村,行政隶属于陕西省兴平市西吴镇,旧时称兴平县东乡,在茂陵脚下。这个村落在汉时即已形成,也是有两千年左右的历史了,是汉朝廷徙民守陵置县的产物,村人多为窦氏与马氏两大将军后裔,因而人们称之为“窦马村”。徙民置县在这一地带尤为突出,因为皇陵较多,所以当地也有“五陵塬”的泛称。何氏在《日记》中说到这一情况,“茂陵为汉陵中规模之最大者,汉陵徙民置县者凡七,高祖长陵及武帝茂陵各万户,余五陵各五千户”,规模不可谓不大。查兴平地方志,可知何氏所见“始平旧址”四字,当是在村子城楼之上的砖刻文字,只可惜在一九五二年时拆除了。笔者没有现场察看,想来城楼亦应是一并拆除掉的。
何氏《日记》中说“夏君言,此地在六朝时为始平县云”,大致也是为“始平旧址”作了一点解释,实际上,正是如此,按照兴平方志的记载,是在前秦苻坚永兴元年(358),始平县治所迁至此处的,而后北魏、北周时迁进迁出亦曾有所反复。始平县最初的设立,是在三国曹魏管辖时期,黄初元年(220)改平陵县为始平县,稍后几十年,西晋王朝甚至于置始平郡,管辖槐里、始平、武功、鄠县四地,大致是它较为辉煌的时期。到了唐中宗李显景龙二年(708),汉吐和亲,皇帝亲送金城公主出嫁吐鲁番王赞普,在马嵬坡设帐饯别,于是也把县名始平改为金城,县治所亦移至马嵬。至此,始平的县名在各种典籍中就不再出现了。金城改为兴平,则是在唐至德二年(757),因为兵马使李奂统领兴平军驻扎在金城县,平定安史之乱有功,就改金城县为兴平县了,直至现在一直沿用着。所以窦马村城楼上的“始平旧址”四字,虽不能知道它是何时刻石的,但显然亦有道理。
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三月十六日考察茂陵,本来计划乘坐晚九点的火车回长安,不料火车误点,清晨四时才乘上车,晨八时车抵长安驿站,“天空尚呈墨蓝色”,亦可谓舟车劳顿,辛苦之至。何氏日记十七日缺失,大致也是修整了一天。除了日记记载之外,何正璜还把这一天的所见所闻写成文章《茂陵夜话》,发表在一九四五年上海出版的《旅行杂志》二月刊上,文字就更加细腻了,文学色彩亦是相当浓厚。不过《日记》中一张何氏在茂陵的照片,时间标注为“1940”,显然是错误的,而同一张照片,在《何正璜考古游记》中时间又标注为“1945”,当然同样也是错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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