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吕浩六、七年前就有所接触了,他那时在北京编着一本书话界里很有名的民刊《书脉》杂志,我在南京的《开卷》刊物上偶然看到有关他的资讯,说他是秦地人,情感上就多了些亲切,应该是当时就给他写过一封信,索要《书脉》,他很快寄来过两本。做《书脉》编辑时,他用的名字是文泉清,我还不知道他的本名是吕浩,后来我们相熟,知道了,就总是以吕浩相称,但北京的旧事却是记得的,文泉清亦是记得的。还有人称他吕浣溪,大致是他的字号,据说也出名。
待北京的《书脉》停刊了,恰好是这个时节,我一时兴起,在网上开了博客,就在天涯社区又遇上他了,相互关注着,你来我往,倒也是天涯咫尺一般。知道他和文川认识,也经常在文川书坊打听他的讯息。终于有了第一次的见面,还有文川,是在万邦书城为高信先生《书房写意》策划的新书签名会上,个头不高,身单影薄的,似乎腼腆的样子,说话轻声慢气,不惊不咋,让人觉得很是舒坦。以我后来与他的交往,我觉得这种气质,就是两个字,温厚,这是很多人终生修不来的。况且,世道是这个样子,谁会愿意在这两个字上下功夫?他那天买了几十册《书房写意》,捏着写满名字的纸条让高信先生一本本地签名,各地的书友,他实在是太多了。
他是黄裳的铁杆粉丝,是黄迷,这在读书界,亦是为书友所知的。在天涯社区,他专为黄迷们开了一个博客,发布有关黄裳的文字和消息,很是有些影响。他用心编订的《黄裳著作系年录》,也可能是目前黄裳研究领域最为全面的一份黄裳著译书目,是非常难得的珍贵资料。据陈子善先生说,二〇〇六年他在上海以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现代文学资料与研究中心名义举办“黄裳散文与中国文化”学术研讨会会议筹备期间,他问黄裳先生,看他希望哪些爱读他作品的年轻朋友与会,黄先生所提名单中,就有吕浩的大名。吕浩是为黄裳所熟知的,他们有着较为宽松的联系和通信。二〇一二年九月,黄裳去世的几天里,他应深圳一家媒体的稿约,在一天一夜中熬出了一个大版的纪念文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在黄裳去世周年之际,他与默当编撰的黄裳有关柳如是的文字集子《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由中华书局出版,亦能算作是一位黄迷对于著者的最好的怀念。用情之深,是很难为我辈所理解的。
他对书也有着深厚的情谊,称他的书斋为爱纸敬书斋,收集了数量庞大的珍本秘籍。他有一份自我绍介说自己:喜藏书,乐山水;爱好版本目录之学,关注陕西地方文献;酷爱油印本,穷搜精品书。在他新出的书话集子《拥书独自眠》中,他的读书、淘书、藏书的姿态,是斑斓多姿的,让读者看到了一位读书人,一位藏书家与书为伴的日常生活,感同身受,愉悦之情是发自内心的。但他又很大方,经常可以看到他在天涯社区为书友们免费赠书,赠书的数量很大,公布书目,动辄上百册,单算邮资,亦应有不小的开销。我曾经接受过他的好多本书,《书脉》的毛边本,《绛云书卷美人图——关于柳如是》,还有新近的一本极为珍贵的印道人签名本《心碑》等等。《拥书独自眠》出版,他问我要毛边本不,我说普通的本子就行了。
他似乎不大能喝酒,有次我们茶叙于钟镝的工作室,时间有些长了,就在外边晚餐,三个人也就一瓶的样子,后来听钟镝说这家伙醉了,手机也落在饭店的房间里。过了些天,他在电话里,还是网络上自己又给我说到那晚喝酒的事,说话仍然是轻声慢气,不惊不咋,让我心里倒又平添了一些温厚的笑意。新书出版,他没有急着拆封,却一个人钻进终南山里去了。我问他山里一个人寂寞时怎么办?他说他喜欢坐在石头上看云。想来云一定是非常好看的。
我们总能相见,这实在是很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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