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西边照过来，光线正好与窗外阳台的砖砌护栏重叠，不到屋里来。这是一栋临街的大楼的二层，阳台护栏高有三十公分的样子，临窗，在办公桌前坐着，向外看，正好就能看见护栏一砖宽的平面，阳光火辣辣地照着。谁家养的鸽子，偶尔在护栏上悠闲地走动，有时也警觉地看看屋内，于是碎步着沿着护栏离去，空调主机的外框把视线遮挡，就看不见它了。阳台伸出窗外一米左右，积水，夏天里空调滴出的水，总是让阳台水汪汪的。不用空调的时候，阳台是干燥的，下雨也淋不过来，因为楼顶伸出的部分，和阳台的宽度差不多。窗户的一扇半开着，街上的声音很噪，西华门十字辅警的哨子，不时传来刺耳的鸣叫声。半个时辰，报时大楼的钟声规定动作要奏响一回，音乐常年不变，像是乡下死人时奏放的哀乐。室外温度在四十度左右，站在窗口，热风透过纱窗呼呼地吹，胸前如同架着一台热风机。路上的车很忙，来来去去，影影绰绰，一闪而过。路边的国槐很老，一株连着一株，枝桠交错，叶子正是青壮年的时节，葳蕤，是墨绿的色彩。天空淡蓝，看不见云，却像是蒙着一层细纱。阳光离开了护栏，青灰色的底色露了出来，没有光的反射，室内也似乎暗淡了一些。室内是清凉的，冷风一直在吹，所有物什都似乎冷静着，透出清俊的气息。

    日子太平凡不过了。每天从几十里路的地方赶过来，坐上整整的一天，最大的自由就是坐在窗前看云，西安这地方怪，老是灰霾霾的，有云的白天呢总是不多，于是看天实在亦是索然无味。云卷云舒，风云变幻，自是有奇妙的风采，只可惜仅仅只能有节制地享受，所谓天不作美就是。记得去年六月间在庐山，清晨里坐在山间，抬头看天，白云如千军万马地奔跑，阵列变幻，不知所之，意绪是紧张而又欣喜的。世间太是忙乱，以至于让人目无所观，于是看天，因为天是空阔的，虚幻的，无极的，能给人以无限的遐想，化沉重于轻尘，理狭窄于辽阔，跃出有极，而往于无限，身心自由，神为之爽。自然，有云即最为有趣，可静观变幻的微妙，于辽阔之外，再能添些多情的猜测。而于看天观云之外，最奇妙的自然还是近观窗外，虽是极为枯燥的景观，却亦是琐碎的变幻无常，一时三刻都有无常的改变，比如不变的阳台的护栏，忽然跑过来一只鸽子，即足以让人心惊。不能看天的时候，便须是应离开的时点，匆匆而又无奈地远行几十里路，回至翌日须要出发的地方。这即是一天的生活的写照，实在是枯燥的索然无味的日子，这日子默默地亦是有了几十年。

    从门口到窗户七步，从窗户到门口七步。

    这我知道。

    伏契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