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天大热，翻书每以为累，有时亦有厌恶的情绪，实际上是琐事缠身，摆脱不去，迁怒于书了。午后翻看孙犁《书衣文录》，亦是觉得无趣，于是调适身心，强忍以读，因为好些天已不动书，自己也觉得面目可憎。说这样的话，实在不是效仿古人，故弄玄虚，或故作风雅，是真的心里不满意自己。

    孙犁《苕溪渔隐丛话》书衣文字说到自己的读书习惯，“余之读书，不洁不整不愿读，书有折角，如不展舒，则心中不安亦如卷折。然细想实不必要，徒损时间精神，于读书求学无关也。但古来读书人多爱书，不读书者视之为怪。余见他人读书，极为压迫书籍以求方便，心颇痛之，然在彼人，此种感情实难理解。旧习本宜改过，但不近书则已，近书则故态复萌，因既在身边，即难不顾而生情，有之为累，生之为痛，乃法则也。”一般人恐怕不理解，恐怕觉得像他这样谨严，读书的乐趣也许要大打折扣了。

    记得有一年，也是夏天，单位里鸡飞狗跳，自己也不畅快，就想学着别人的样子，办公桌上索性不去收拾，一众杂物，任其随意堆放，只要能留出一块写字的地方即可，亦权作是一种消极的示威，但坚持不了三天，自己也看不下去，就还是调整身心，收拾得清清爽爽，偶尔还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学坏也这么难。常常羡慕想学的那位同事，半年里桌面上文件堆得高高，不齐整，报纸、墨水、胶水，犬牙交错，玻璃杯中的茶垢已长出白毛，灰尘厚厚的一层，写东西时随意找一张报纸铺在杂物上。在他自己，倒也不是心情不好，或是故意如此，而是极其自然的事，心宽如此，实可叹也。

    大致习惯，性情所致，外人或理解，或不理解，于他人无太大伤害，都为或可或不可的小事，无伤大雅也，自己舒坦则可。至于孙犁先生所说，看着别人的习惯与自己的习惯相悖，“心颇痛之”，亦为人之常情。世间事，不能相容于己者太多，亦只好慢慢消化，包容了之，是不可太在意的，免得自己生气。不过，正如先生所说，习惯这种东西，“因既在身边，即难不顾而生情，有之为累，生之为痛，乃法则也。”亦为人之常情，生活之法则，其实也是活着的你我终生的困惑了。

    天热烦闷，本不欲多想，不想又想多了，且为之记，权作解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