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父亲送过我一本小书,《毛主席诗词》,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西安几家军工企业联合内部印刷的,图文并茂,用现在的眼光看,也并不逊色。插页以毛主席图像和诗词手迹为主,有少量的与诗词相关的风景图片,很讨人喜欢。我现在还放置案头,随时就能翻一翻。扉页有林彪的手迹,“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林副主席也是一手好写,字是很潇洒的。
我的目光经常会停留在扉页的题词上,老觉得有看不透的东西在眼前晃来晃去,这那像一位大国的国家领导人在说话,明明是小孩子的口吻。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心态。据说这人后来不听话了。不听话了也好,免得太听话又让人民群众日子难过。当然他不听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就自谋出路了。原来听别人话是靠不住的,指望别人听话也是靠不住的。
家里养了小孩子,孩子渐渐地长大,忽然有一天,父母高兴地对周围的人说,这孩子不听话了。周围的人也许并不觉得奇怪,口里淡淡地说,他(她)有自己的思想了。思想,是一种多么奇妙的玩意儿呵,自己的思想,当然不同于别人的思想了。当一个人的思想和另外一个人的思想“一致”时,有一种状况就是“听话”了,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最多也只能算是两条相交的直线好不容易有了交汇点。小孩子原本没有思想,一张白纸,后来大人们就在上边画,画得差不多了,小孩子的思想也就慢慢成熟了,渐渐地和大人们不一样起来,甚至有相对相斗的地方,于大人来说,那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有愿意的,高兴的,也有无奈的,这就是人间。
前几天忍不住性子,又在汉唐买了几本书回来,有大象出版社新出的《施蛰存海外书简》、《写给巴金》,上海书店出版的叶兆言《陈旧人物》,还有一本周作人致鲍耀明信札的集子,都是自己很喜欢的。青显然有些不愉快,嘀咕说,又买书了。我显然又不听话了。两种不同的思想发生冲撞时,我只好给她做思想工作了,最大的理由就是,你看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就是好,只要你想要的,现在基本上都能享受到,还是让别人高兴高兴吧。
“内人”都是不听话的,何况外人。要让自己“爽”一点,就不要求全责备了,大致过得去就行。我以前当科长,新上任,人员一时不能到位,科里就我和被免的老科长两个人,他觉得难受,我也觉得不痛快,终于有一天他要调离了,临走的那一天,都走出门了,回头笑着对我说:“你现在思想和行动就达到高度统一了。”我并不觉得那天阳光很好。
其实他是很善良的,他把我当正常人看,如果他当时觉得我思想和行动不能达到高度统一,那我就有神经病了。他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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