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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田随笔全集》节录（一三九）
[法]米歇尔·德·蒙田 马振骋
译 上海书店出版社
2009年3月第1版
第3卷
作者简介：米歇尔·德·蒙田（1533-1592），生于法国南部佩里戈尔地区的蒙田城堡。法国文艺复兴后重要的人文主义作家，启蒙运动以前法国的一位知识权威和批评家，也是一位人类感情的冷峻的观察家，一位对各民族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进行冷静研究的学者。蒙田出身贵族，早年学习拉丁文，成年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深居简出，闭门读书、思考，1572年开始撰写其被称为“十六世纪各种知识的总汇”的《随笔集》。
蒙田离世已经425年，虽然不熟悉那个年代的历史，但读他的《随笔集》仍受益匪浅。从2017年2月8日开始，精读《蒙田随笔全集》，直到9月17日读完三卷本全集，实际耗费160余天，并把觉得精彩的部分打录下来，形成大约27.5万多字，准备陆陆续续放到博客上，让更多的人共享人类文明成果。
第十二章 论 相 貌
P252
我在历史书上很少看到其他国家经历过这样的乱世，如今没法到现场就近观察也不无遗憾。我的好奇心就是这样，乐意去亲眼目睹这场集体死亡的悲壮情景及其症状与形式。既然我不能推迟它，也就很满意接受命运去观察它和学习它。
因而我们怀着贪婪之心，设法在舞台的阴影和荒唐中去看清人类命运的悲剧性表演。
……要自我怜悯的话，我更多看到的不是他们取走的东西，而是他们给我在里里外外留下的东西。
……至于公众利益方面，随着我对人的同情愈广泛，这种同情也愈淡薄。这正应了这句话：“公众的灾难波及到我们的个人利益，才会让我们感得如同身受。”（李维）我们天生的健康也可自动舒解我们不可避免的烦恼。这是真正的健康，但只是与健康后的生病比较而言的。
我们没从那么高处往下掉。抢劫与腐败堂而皇之成为规则，这是我觉得最不可容忍的。在公共场合抢你，比在树林里抢你更具侮辱性。国家犹如器官综合的躯体，器官一个个腐烂，大多数溃伤部分积病过久，既然治不了也就不要求治了。
P252-253
……依靠精神的帮助，这场倾覆使我振作更多于把我压倒。所以，因为上帝从不降给世人纯粹的祸与纯粹的福，我在那时的健康反比平时好。正如没有健康我什么都做不了，有了健康我只有很少事不能做。它给我机会动员我的全部潜能，伸手拦住祸害不让它走得更远。我发觉凭我的毅力也可跟命运过上几招，把我撞下马来还得费一番工夫。
P253
……因为好身体易生重毛病，健康的人犯病也就不可小看……
P255
大部分励志类教育都是花样多、力量少；表面文章多，实质内容少。自然指导我们顺利安全，但我们放弃了自然，却要去指导自然。可是在质朴无华的乡下人生活中还保存着自然教育的痕迹，以及受惠于无知而遗留的淡薄形象。学问不得不天天求之于乡野，以它作为坚定、无辜与沉静的楷模教育弟子。这就很有意思地看到那些博学之士必须模仿平易稚朴，必须学习基本德操；我们的智慧要向动物学习我们生活中最重要、最必要的实用课，如我们应该怎样生与死，管理我们的财富，爱护和扶养我们的孩子，维护正义——这对人类的疾病也是一个奇异的证明。还有这份理智对着我们指手画脚，总是反复好变，更把自然的最后痕迹抹得一点不留。
人对待自己的理性，犹如香料师配置香油。他们给理性掺进许多外来的论据与推理，弄得成分复杂，变来变去，各人一套，失去了它原来稳定普遍的面貌，让我们必须到动物身上去寻找证据，这个证据是不会屈服于恩赐、腐败和意见分歧的。
虽说动物并不总是切切实实走在自己的自然之路上，但是走偏也是微乎其微，始终可以把辙道辨别出来。也像牵在手里的马，虽又跳又蹦，总不超越缰绳的长度，还是跟着赶马人的步子走。也像鸟要飞，但冲不出樊笼。
……操心人在自然中的种种祸害，辛辛苦苦防范以后未必会触及我们的灾难，这样的好奇心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可能发生的痛苦与痛苦本身，对于受过痛苦的人都一样痛苦。”（塞涅卡）棍棒会袭击人，风与屁也会袭击人。
P256
……有一位哲人，他不是温和派，而是最严格派（注：指塞涅卡），说：“痛苦来了会很沉重。那就善待你自己；相信你最喜欢的事。提前迎接和思考你的厄运，害怕未来而失去现在，以后会苦而现在先苦了起来，那对你又有是么好处呢？”这是他说的话。知识对我们大有裨益，能让我们明白痛苦到底有多大多小，如果我们感觉不到和认识不到痛苦的大小就倒霉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准备死亡肯定比感受死亡更折磨。从前有一位非常有见识的作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想象比感受更影响我们的五官。”（昆体良）
死在眼前的这种感觉，有时使我们奋起，骤下决心不再躲避不可避免的事。古代有许多角斗士经过一场畏首畏尾的格斗后，却勇敢地接受死亡，向敌人伸出咽喉，请他用剑来刺。看着死亡来临，需要一种缓慢的也就是难得一见的坚定。
你若不知道死亡，不要担心；到时候大自然会教你怎么做，四平八稳；这件事该怎么做就会给你怎么做；不用你操劳。
人啊人，要知道死亡的的时辰
与离去的道路，这都是徒劳！
——普罗佩提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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