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这篇文章发在第二故乡西安的报纸《华商报》上，责任编辑张静小姐，她还顺道介绍了我的书，谢谢她。

发表时有删节，现贴出的是原文。

 

陕西男人乱弹  ■楚姜
    70后作家楚姜，生于湖北，长于西安。近期，她弥漫着浓重西安气息的新书《又见废都》出版。对于陕西以及陕西男人，我们来看看她怎么说。
     

    在长安，皇帝和爱妃的嬉戏之乐被诗歌形容为“芙蓉帐暖度春宵”，虽然诗意摇曳，君王和美人的肉体却朦胧不清需要细细想象。而远离长安千里之外的陕北，老百姓最津津乐道的男女之事，被他们生动地描述为“好婆姨费汉”，字近俚俗，却饱含一派天真的情爱审美意味，有足够的外延引发无数香艳的联想。

有着游牧民族血液的陕北儿女，热坑头上的乐趣自古就是他们抵抗苦寒生活的武器，端起饭碗碗要想他，睡梦中也要亲一嘴嘴荞麦皮。这么好的婆姨既然拉上了话又抱上了床，不劳累，那简直对不起天地。

那些陕北民歌中任劳任怨的男人，他们从来就不曾受过孔子的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的教化，祖先的遭际告诫他们，见到女人就该打昏了抢回家。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有一种不留余地又活泼又没有顾忌的态度，他们不想也不愿意控制自己的情感，“费汉”就“费汉”，有什么了不起？也许，这其中，便蕴含着“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情意。

“面对着面我还要想你”，唱起这样的山歌，非得要抱在一起才能成。

有一年夏天我回西安，出了火车站天还没有大亮，我坐在双层大巴二层的第一排，路过五路口十字时交警还没有上班，一个乞丐光着身子横躺在交警指挥岗上，我虽说是下意识地回避了眼光，但那个身形健美的如西洋雕塑艺术品的乞丐模样，却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一心认为，那个乞丐应是陕北男人。

我曾经去过一次陕北，被时间风化的陕北高原，苍凉而空寂，我也一下子明白了，这片土地为什么能出爱女人的男人，也能出空想家和政治家。不走出去，他们如何可以看到更广阔的天空？不当政治家，他们如何可以体验水草丰美的长安和陕北之南？

我常常想，有着红艳艳山歌与水汪汪毛眼眼的充满异域风情的陕北，确实不应该和假模假式的关中与酸文酸醋的陕南放在一起，但它们三者，偏偏不可分割地一起组成了一个陕西。

关中的西安城里太多彬彬有礼的男人，他们个个把自己的算盘打得精刮响，爱一个女人，爱到几分，何时出手，何时收手，请吃什么规格的饭，送什么价格的礼物，接吻是什么时间，上床是什么时间，每一样，都有计划，女人爱他十分，他回报六分，女人爱他六分，他则是干脆地回报三分，仿佛商学院的高材生，成本与回报的分寸他一早计算好了。

别指望有西安男人会沉没成本来爱一个女人，如果追求一个女人他觉得太费精力或者太麻烦，他会很快收身。我在西安听过这样一句俚语，“重庆女娃裤带松，陕西男娃口袋紧”，这句话貌似搞笑却有深意，任你再漂亮再聪明的女人，都难以得到西安男人同等感情回报，西安女人或者说生活在西安的女人除了节哀顺变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吧！所以，“费”这个字，算是和西安男人无缘。西安男人为何如此善于自保？按说关中八百里沃野，不愁吃又不愁穿的，我推测了一下，据说西安是全国城市中体制内单位最多的地方，体制内的男人，缺少向外扩张的勇气，和游牧民族的男人比起来，他们从来就缺少争取的勇气，何谈敢丢掉身份和工作轻易跋涉千里去抢一个女人？算计多一点，也是难免的。在此，我没有鄙视任何体制内男人的意思，毕竟，西安男人虽容易当缩头乌龟倒也不曾害过女人，这比起有些地方那话儿拔出来就翻脸不认人的男人来，总还是好的。

北京有一个成功的西安男人叫张朝阳，要是真敢沉没自己来爱女人，他也成不了商业大狗了。这说明，西安男人只要一离开西安，多半会取得更辉煌的成就，正如现时的张朝阳，永远有女人前仆后继地和他传绯闻！

西安男人不姓“费”！费精力费金钱费时间，就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陕北人去做吧！周星驰主演的某部港片里有一句搞笑台词，说的是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一定要宣告自己愿意“精尽人亡”。这样的男人在西安绝对找不到，小说《废都》中的西安男人庄之蝶，关键时刻，绝对要保自己的命而不是为了唐宛儿精尽人亡！当然了，而今，不只是在西安，全国山河一片红，女人们都有机会工作和养活自己，男人们当然更有理由说，你也是职业女性么，凭什么要我付出更多？费你个头！所以我那么多的西安女友，苦苦挣扎后，不得不走到大龄独身的行列！或者，她们真应该改变策略，去追求西安男人才有嫁掉的可能？只是，每当我怂恿我的女友们去拿下一个男人的时候，她们总是面带讥讽，你以为，西安男人那么好拿下？这意味着，西安男人似乎还是负责任的，没有金刚钻，他们不瞎揽瓷器活。所以必须得向西安男人表达一丝敬意，他们爱过的女人，他们认为，他们终生都应该负点儿责任，哪怕分手了，他们还会偶尔发个短信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同样都是崎岖不平，陕南的高山和陕北的高原孕育出的儿女迥然不同，陕南男人和陕北男人也几乎不是一个物种。有个非著名陕南男人不知道哪一年进了西安城，别的没学会，向哥们儿的女人施以邪魔外道之手倒是烂熟。而另外一个陕南才子，借遍朋友们的钱就是不去找工作，后来他傍了一富婆，打算“费”他自己去了。陕南男人都有才子情结，人人都以为自己的将来就是贾平凹，于是该陕南才子踌躇满志向富婆扬言他一定会名满天下。谁知他诗歌也好小说也好，住进城外的休闲别墅三个月也写不出一首半篇来，富婆的钱也是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自然是日渐不待见他最后扫他出门。

该陕南才子不知所终，他当然不敢出来了，他还欠那么多人钱呢！

我对陕南男人当然没有偏见，只是这两个陕南男人确实可以总结出西安城里某些陕南男人的特点，喜欢睡免费女人，自以为才子。想必对他们有了解的姑娘们会想起他们洋洋得意的样子，没有办法，他们出门看见的就是山，这导致他们中很大一部分的见识，天生只有那么低。

用极端例子来论证是不道德的，其实我认识的陕南男人多数都细腻幽默有趣兼好脾气，在女性面前如同贾宝玉一般极善伏小做低，女人如果嫁个陕南男人，绝对不会吃亏。一部分陕南男人没有才自称才子，但另一部分深具才华而低调的也不少，这些人，才是陕南男人的主流。

陕北关中陕南，俗语言“一个好汉三个帮”，陕西人好拉帮结派，应该是讲陕西男人拉帮结派，女人在这块土地上还没有成什么气候，城里也鲜少上海北京的社交名媛之类，还到不了拉帮结派的地步。于是，在这块土地上，经常能够见到一帮帮的搞摇滚的男人，搞考古的男人，唱民歌的男人，唱秦腔的男人，玩收藏的男人，玩媒体的男人，做学问的男人，做生意的男人…..诞生路遥贾平凹陈忠实们的土地上,当然少不了写诗写小说玩文字的男人了,他们成群结队而自得其乐，要想成功加入某个男人的帮派成为他们的红颜知己或者说正牌太太还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曾经秦皇汉武开元盛世的陕西，现在，在西北一角里回想他曾经的荣光，朴拙而有自己的一份坚持，依然不失为一个有尊严和体面的男人形象。

在男人的土地上生活的陕西男人，注定有我无法了解的骄傲。所以，最终的结局，一个萝卜一个坑，陕西的女人不对外，陕西的女人个个还都爱嫁陕西男人。陕北男人豪放，关中男人内敛，陕南男人细腻，这可能才是他们的本性，只是当他们进入西安后，城市的病态发展让一部分的他们也在无所适从中暂时迷失了自己。

很可惜，在西安的那些年，我太少到真正的陕北关中和陕南去，没能了解更多陕西男人的优点。

我希望，这样的遗憾，可以有时间慢慢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