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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少年北方

28.重组

暑假期间，父亲再次来到三场场部，在大舅家，和母亲详谈着，召集家庭会议。这次，我和弟弟得以加入。

酝酿了近半年的秘密，终于即待揭晓。

这钩织谜团中的所有关键主角一一登场，有父亲，母亲，大舅，甚至弟弟。唯独没有我。我不知是他们过于悉心的爱护，还是根本把我隔开。不愿还是不信任让我参与。

原来，父亲已在大约半年前，和他的现任妻子办理了离婚手续。几番安顿后，把弟弟送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自有意愿与我们重新开始之意。不过父亲与母亲双方的“谈判”却长达数月未能取得一致。

母亲是希望争取到弟弟的抚养权，由父亲出资一定的赡养费，且不必耽搁父亲的“新生活”，各自安好过日子去。而父亲不愿所有子女都与其分开过，他孤家寡人奋斗个什么劲儿，生活重心也没有啦。双方牵锯着陷入僵局不下。我明白，母亲心里有太深的心结。惧怕再与父亲重新陷入从前生活的迷障里。拔不出来。不肯回头。弟弟的态度，是百般撮合希望我们所有人重新生活在一起。母亲是矛盾的；而我，方始得知这一境况，有些诧然，也有些懊恼始终被瞒在鼓里不知真相，这是问我的态度算那般？虽很高兴可以和弟弟重新聚首长久生活下去，也怕日子再周而复始走到回头路里去。大舅则是极力劝和。周围亲戚也如是般劝慰着。

与母亲懊恼苦闷起来。相互都言语未尽不肯说透了去。

开始躲避所有人。

在后院园子里呆，在周围山林子里闲转。到姥爷的墓前跟姥爷说话。

有时跟弟弟聊着，也是不知所以。弟弟神色越见焦灼。神色越来越忿然起来，在这样两相分开了过，那么我们什么姐弟情义、和母亲的联系会越来越散了！早晚有一天会成为陌生人。你愿意这样？这样的言语，也深深刺痛着扎人。我知道他说的，绝对真确。

那个夏日的晌午，姥姥再次把父亲母亲拉在一起，把我们姐弟也喊进小屋子里“训话”。还是姥姥的一席话，点醒了我和母亲。较真，你们娘俩就是太较真了。现实日头里，凡事总有妥协的时候。为了一些更值得的东西有些事真真你就得学会放弃。骨肉亲情既然割舍不断，那就要各自低头，相互包容，总还有机会走到一起就是福分。

父亲很低眉顺眼地听着，没有回一句嘴。各打五十大板。再列出每个人的优点长处。

惜福，你们要惜福啊。

任何人的缘分，来得不易，散得更快。你们可贵的是母子情义，还有姐弟的感情深厚隔不开。那么就势必还是要走在一起是最好的安排。长生天有好生之德，顺应了上天之意，现在既然要走在一起，那么就要好好的，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怎么过！如何过，自己琢磨去吧。凡事，多给别人留条退路。把话想周全了再说。啊。

日头西晒，一下午时间很快晃了过去。说得我们各个热泪盈眶，父亲更是热血沸腾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向姥姥保证着，要把我们照顾好，给我们好的生活。

母亲见情形已经至此，终于不再拧巴着，默然同意。

我深深佩服父亲的“谋略大计”，他早已安顿好出路。以往多时的走动联络，已将出路打通安顿清楚--南迁到原籍的四川开始新的生活。如若母亲同意则全家南迁；若是不依，则带着弟弟也要过去。父亲是名正言顺地为了给我们姐弟俩一个好的前程，才有此一着，可谓进退自如。父亲可是心里真正想过为我？我不得知。也不敢猜测。

不过，这前后缘由种种，总算了结清楚啦。心念一惊，三年前离别的一幕的往事再次上演。宿命般的回转关联，究竟昭示着什么？终将离去。只不过，上一次的西去“出塞”，颇有悲凉之境，此番的告别故土，却带有戏剧性的转换和和和美美大团圆的色彩。路途更是遥远。本应心生雀跃欣喜之意，可也提不起太多的兴奋头。总觉得，此行，是真真正正别离故土，此生，也许难以再回头了。

割裂。生命里，数次的斩钉截铁般的断去过往的种种。不停地掀开新的一页。

若说是已经适应这种心情，那是欺骗自己。总是对眼前熟悉的生活、关系、旧人旧事不舍和留恋。尽管也曾对泥足深陷在这片山谷里的滋生些许困惑和彷徨，可一旦有机会离去，尚未告别时，便已心痛难忍和不甘。过去，就这样割裂开了吗。彷如连根拔起。可断得了回忆?

和姥姥一别，是真正的“生离”，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重逢得见？姥姥年岁已不轻。叩首告别，也是难得再见罢。念及此处心中总是隐隐的酸楚和痛。

和弟弟，再次登上大舅场部的播种直升机。想把这片挚爱的田园山川，尽摄眼底看遍。记到心底里去。

当时，没有照相机。也无法用镜头，拍摄全，那片广袤的，无疆的画面。

和春平依依话别。说好了。一定会写信。说好了，有机会来四川看我。说好了，我们友谊长存。那时我隐隐似乎预知，我们的联系，最终会像断了线的风筝。终将无痕迹地飘向天际尽处，终得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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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我的灵魂说，

让我们为我的肉体写下这样的诗，

（因为我们是一体，）

以便我，要是死后无形地回来，

或者离此很远很远，在别的天地里，

在那里向某些同伙们

再继续歌唱时，

（合着大地的土壤，树木，天风，

和激荡的海水，）

我可以永远欣慰地唱下去，

因为我首先在此时此地，

代表肉体和灵魂，

给它们签下我的名字。

----摘录自惠特曼《草叶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