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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少年北方

11.画展

开学没多久，学校发起了一次组织美术小组参加三江农场地区的青少年美术创作大赛。老师们尤为重视，这可是给学校“张脸儿”的大事。给我们美术组单独开小灶，外出写生的日子也越来越多。很多平时可做可不做的作业也免去。这对我们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小组的组员们各个摩拳擦掌，暗自里较着劲儿，表面也不动声色，四下互相打听着每人画的是什么题材什么画。姜涛身为组长，各项“技艺”出众，平日里也开始有意识地带着我们画各类题材的作品，从人物，静态写生，到水彩，素描等等。姜涛鼓励我画油画。可我自己对油画素来不太敢碰。

油画需要激情澎湃的内心。并能够沉淀下来。而我的性子不定。画出来总觉着没鲜明的主题特色。山还是山，水也是那滩水而已。而且关键的，说不出口的是，油画耗资不菲。画笔，颜料，在那时对于我们母女的状况也是很小的开支。尽管我张口母亲肯定是全力支持。哎，我还指望多留点钱给我做点新衣服哪。

游离了很久，琢磨不定主意，同母亲商量到底该画怎样的东西。似乎有什么宣泄口等待着我被发现。心中也有不少澎湃激动的无数念头，又迅速被自己否定。画了很多草图。纸也浪费不少啦。母亲笑着说，什么题材，肯定得你自个拿主意。把你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把感情画进去。不要虚假地炫耀自己的画工。真挚和朴实是最能打动人的。自己好好想罢。我相信你。

那些天的春日下午，常常背着画架子，有时和同学，有时自己单独出去，在田野里写生。

开始，山还是山。有青青的颜色。鸟语花香。再后来，眼不见山了。只想透亮找个好空气的地方，在纸上随意涂抹着。画娃娃，画臆想中的图案。有时候画庭院。领队老师见我画布上画着跟周围景致全然无关的东西，直摇头。说我这丫头又走火入魔了。不好好准备。失望地走掉。

姜涛在和大家一起写生的时候，也不好好画，嬉笑打闹居多。有时候就画周围同学埋写生的漫画。我们都笑说姜涛心里贼着呢，藏着掖着生怕我们瞧见。

没多久有一次比较远途的全初中部急行军野外训练。美术老师特意带队嘱咐我们珍惜这次外出。争取大家激发灵感来出好作品。那次锅碗瓢盆背包行李的急行军“暴走”，可是让我们撒欢了玩。日行将近十里路，大家也累疲啦。夜里在山脚处扎营，营外生着篝火。老师们拉着手风琴，唱起一首首耳熟能详的苏联民歌，红莓花儿开啊，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啊。我们邻居那个音乐老师也参加了。那晚的欢乐、温暖的场面，实在是很有画面感。后来，出现在了很多同学的参赛作品上。

离参赛截稿时间越来越近。关起屋子利用几个周末时间，画了两幅相对满意的，一张是茫茫的大兴安岭丛林猎民图。有鄂伦春老人，撮罗子帐篷。猎马，渔船。和彩色的民族服饰。把姥姥那件鱼皮猎衣也画了进去；另外一张，是大漠黄沙里，一群骆驼队，和一个白衣蒙着纱的少女。只给母亲先看。母亲凝注了一会儿，轻摇头说，两幅都不好，缺少情感。第一幅元素太多，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样的主题，而且缺少时代感。第二幅，缺少生活根基，也很难激起共鸣。我低声诺诺地说，我画的是香香公主呢，喜欢金庸的可啦，你怎么知道不会有共鸣。

母亲哂笑着说，你知道别人不知道哇。我知道母亲说的对。颜色、层次也不好。慌起来想撕掉。却被母亲留住。哎，收着收着。也是很不错的呀。

在院子里发呆。春虫低鸣。草叶摇曳着。四季里我最爱的季节。复苏、苏醒。也是最让人心情舒畅的时光。那么，我就画春天吧。能不能把春天里的气息，风声，枝叶见的翠绿，都画进去。我知道我贪，想装进去的东西太多。那么把脑子腾空。腾出最美的画面来，去掉细枝末节的繁琐，留下最简洁，最质朴的元素。想着杨过当初，当练就了一身武艺，却失去了挚爱的龙儿。也是昏昏然忘记所有的武功，再自成一派成就了一番功业么，嗯，正当如此。

进屋落笔。有如神助。用最大的画布，画了一个想象中的春之神，有最娟秀清澈的容貌，明亮如星辰的眼睛，缕缕青丝，轻逸地自东向西飘散到整个大地，田野，山谷，发丝中有绿芽儿，有花儿，有凌雀，山野间，有劳作的人。牧牛。炊烟。深深浅浅的绿。中间夹着着淡粉，嫩黄，浅红。一派祥和，画里的人们，有着柔软善良的笑容。

母亲被锁在屋外，不准进来打扰。半晌出屋。喜笑颜开的“交卷”。她笑了。嗯。这个好。有爱。接着润润，再完整些。

提交参赛作品当日。姜涛的画。出乎很多人的意料。不是力壮山河的往日风格。是一副油画，画着少女的背影。梳着长辫。身上衣物服饰细节精美绝伦。发丝一缕缕笔功精细，竟跟我画中的元素略有些雷同。在屋子内窗前伫立凝视窗外。旁边有一张小梳妆镜。不过角度照不到脸，只能照见纤长的手指，自然地摆放在一侧。整幅作品色调有着凝重饱和的美。层次、光影也极其丰富鲜明。她是谁，她望住窗外，到底是怎样呢的美景，令她流连。令人想象无穷。确实是另人震撼的好作品。同学都逗笑着问，到底是画的谁哪。

春平的画是篝火晚会的场景，也是温暖喜悦的色调画面。把我的表哥都画进去了呢。我瞧着她眼神，低头偷笑着。嘿嘿，就画你表哥了，咋的。

老师大喜。推荐了十个作品参赛。姜涛力拔头筹，获得第一名。我获得第三名。春平也不赖吶，获得优胜奖。作品在整个三江农场巡展着，我们学校获得的奖项最多。校长还在学校食堂给我们美术小组轻功吃饭。

后来，那副鄂伦春猎民图，放到姥姥屋子里啦，被她裱起来挂在墙上，整天乐呵呵地瞧着。逢人进屋便说是她外孙女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