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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卷--少年北方

9. 安否

北方漫长的冬假有时要长达三个月。

漫天雪铺盖着。整个场部，似长眠在大兴安岭底的睡熊。

 

多年以后，曾在朋友推荐下，看了一部2005年的日剧作品《温柔的时刻》，出自日剧殿堂级作品《北国之恋》的编剧仓本聪阔别电视15年后的力作。关于父与子的成长与相守的故事。在爱的课题上，我们跌跌撞撞，永远不能停止伤人和自伤。情牵，只能在相隔两岸彼此遥望之时，才能正在沉淀下来。

寂寞的时光里，对于亲人的怀念。对于生命的理解。自持。相处。

每次片尾的Ending画面中，当平原绫香缓慢而无限回味的声音《Tomorrow 》慢慢响起时，心中似乎有根弦被轻轻拨动起来了。唤醒着我所有对北国冬夜最遥远的思念。悠扬的琴声。若有若无的吹着。

飘落的雪花、静谧的森林、林阴小道、亲人的幻影、深夜的探访，越寂寞越温柔。爱恋无声。只能遥遥相望。

最能打动人的，也许就是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声音，能让人牵动起前尘往事的画面。

（插图来自电影中的截图）
 

思路慢慢迂回跳转到那个母亲探访归来的冬天里。

母亲在我的执着追问下，详细不差分毫地给我叙述者探访的经历。带着喜悦、伤感、百感交集的心情细细回味着。似乎也享受着期间过程的每一时刻。而我一旁饥渴般地嫉妒着，跟着母亲的言语，化身变做她，一路前行到聚首的那个画面。定格。不动。时光停住。

 

当时，母亲辗转乘了很多车。有些路段雪大封了路，母亲想尽一切办法继续往前。

在佳木斯，住地下旅馆。与父亲终于会了面。言语拘谨着，似乎再没有了深仇大恨。前去探望，现任摆在那儿呢，确实犯难。

弟弟的继母，其实也应该是个贤淑的女人。对父亲的起居生活照顾有加，也都由着依着父亲的意，极其顺从之能事，只不过症结在嫉妒之心极强。不敢让父亲、弟弟与我们取得任何联系。怕被“牵”回去。所以愈发的阻止和“破坏”。和父亲“合谋”把弟弟骗了出来去看电影，母亲笑说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两人同仇敌忾地做同一件事儿。期间终于见到。

半天的相聚。时间永远是不够的。我急切地想知道弟弟现今的模样。长高了吗？头发什么样？鞋子穿多大号的了？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母亲笑我竟只关心这些细枝末节。

 

说着念着，言语中还是流下泪。太过开心的画面，也总是让人在失去的瞬间愁苦。不忍道别。痛恨聚首后分离的揪心。比之前的思念更加倍的令人难过。

 

今后如何是好。怎样安排。父亲对母亲的心结是没有解开的。临分别时，两人言语逐渐恢复了以前熟悉的争执语境中去。弟弟旁边干着急。父亲认为，是母亲忍心背叛了他。忍心抛下幼子远走他乡。这个错误必须得认。且，认错悔改的态度要坚决。才能考虑和谈和以后探访弟弟的可能性。母亲也是刚性子加上与母子团聚的欣喜，矛盾着。不再正面与父亲冲突。把话留个尾音儿吧。总不能凡事说绝了没有任何退路。

 

一旁仔细听着，跟着一阵欢欣一阵难过一阵愤恨。末了低声地问。父亲，可否有问起我来。他有没有想着我。母亲停了一会，咽了咽口水，说是有来着。问我长高了没。成绩好不好。我瞧着母亲的表情。心知她在撒谎。

 

跑到院子外雪地里痛哭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着我！

至今，我仍然不确定母亲当时的话，究竟是否是真的。还是母亲的策略，希望激发起我对父亲的加倍怨怼，跟她更加齐心把这个仗打好打下去。当时是怎么偏激怎么像。自怨自艾地往愁苦深里面走下去。

 

细想过去的种种，我究竟是怎样，让父亲伤透了心，还是从来没有爱过我。隔着太多的层，我没法得知真相。又转念，保有小小的希望，父亲不过是怨我和母亲走的太近，一起跟他斗，伤了他的自尊。可他是有错的，他的错大了去！他才是应当首先面对自己的错误，让我们一家四散的罪首。

 

不去想了罢。有些事情，想多了只能更纠结难受。

寒假的尾声，冬雪渐渐小了些。路上积成厚厚踩实了的路面。在上面走略有些滑。在路面上溜着。在外面呆的时辰越来越多。回到屋子里也越来越沉默。

 

那些冬日里和姥爷舅舅山林里打猎的快乐日子，早已离我远去。那个快乐的我，已经不在了。

母亲知道我受了些刺激不开心。努力地想尽办法让家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做了很多好吃的。那个冬日，渐渐长胖。盼着开学。回到“正常的”，人群中里面去。

 

日记里，抄录着草叶集里的《我沉着》、《自己之歌》

--------------------------------------------------------------------------------------------------我沉着

我沉着，悠闲地站在自然界，

作为万物的主人或主妇，直立于非理性的生物当中，

像它们那样充盈，那样驯服，那样善于接受，那样沉静，

发现我的职业、贫困、坏名声、缺点和罪恶，并不如我想象的那么要紧；

我面对墨西哥海，或者在曼哈顿，或者田纳西，

或者远在北部或内地，

做一个生活在河边的人，或是在林区，或在这个

国家或沿海的任何农业地带，也许是加拿大，

或者湖滨；

我无论生活在哪里，遇到任何意外都要保持自我平衡，

面对黑夜，风暴，饥饿，嘲弄，事故，挫败，都要像树木和动物那样坚韧。

 

《自己之歌》节选

……屋宇和房间里充满了芳香，框架上也充满了芳香，

我自己呼吸到这种芳香，我知道它，我欢喜它，

这种芬芳的气息，要使我沉醉，但我不让自己沉醉。

大气并不是一种芳香，它没有熏香之气，它是无嗅的物质，

但它永远适宜于我的呼吸，我爱它，

我愿意走到林边的河岸上，去掉一切人为的虚饰，赤裸了全身，

我疯狂地渴望能这样接触到我自己。

我自己呼出的气息，

回声、水声、切切细语、爱根草、合欢树、枝杈和藤蔓，

我的呼气和吸气，我的心的跳动，血液和空气在我的肺里的流动，

嫩绿的树叶和干黄的树叶，海岸和海边的黝黑的岩石和放在仓房里面的谷草所吐的气息，

我吐出来散布在旋风里的文字的声音，

几次轻吻，几次拥抱，手臂的接触，

在柔软的树枝摇摆着的时候，枝头清光和暗影的嬉戏，

独自一人时的快乐，或在拥挤的大街上、在田边、在小山旁所感到的快乐，

健康之感，正午时候心情的激动，由床上起来为迎接太阳而发出的我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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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话： 坚守。坚持。我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