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连载--《我的北方》36
(2010-01-31 11:00:46)
标签:
70年代东北黑龙江农场同桌泰戈尔吉檀迦利费翔冬天里的一把火文化 |
分类: 我的北方 |
喜爱这部小说的朋友,欢迎在线阅读连载《我的北方》
中卷--少年北方
7.费翔时代
那年,费翔的声音,走进了我们大东北的生活里。
流行歌从迟志强的《铁窗》到费玉清的《一剪梅》慢慢过渡到费翔的《故乡的云》,低俗高雅之分泾渭分明,费翔的淡淡哀愁悠远而充满无限深情的声音,带着大洋彼岸的异乡游子的新奇作风,更无须说他潇洒之极的英俊模样,舞姿做派,一下子吸引住了当时略带闭塞的我们,并且迅速蔓延至老少咸宜的境地。学校、场部任何庆典场所的演出,场部广播里播放的歌儿,无不是费翔空旷辽远的声音。
在田野散步时听他的《故乡的云》,特别的有悠长的味道。
幻想着,在田间独处时间,有费翔的声音作伴。陪伴着自己。那个年代,哪个少女正处在不是对费翔这个几近完美的神话般的男子抱有最绮丽向往憧憬的年纪呢。
那年的冬天,费翔更是在东北燎原三省,红透了起来。年三十登台春晚,一个火红舞衣的亮相,潇洒两臂摆动的舞姿,唱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结果那年的大兴安岭,百年不遇的燃起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火灾来。北方老人都戏说,是费翔唱出来的。
姜涛最爱哼着这首歌。上课、课间、自习,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小声哼着。还时不时似笑非笑地瞅会儿我。带着点邪劲儿。心里总有些慌,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呢。不爱搭理他了。埋头看书。学校文艺演出,姜涛报名唱费翔的歌《牵引》,一群女孩伴舞。其中春平是领舞。从小不善文艺的我,自觉的离开远远的。眼瞧着他们排练时热火朝天的劲儿,穿着短打健美衣服,个个的俊男美女样的,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懵懂间胡思乱想着,他给我写的纸条,到底有没有什么意义,还是随手写着玩而已。可能早就忘到后脑勺去了罢。
快临近春节了。雪下的很深。地上已经不敢骑自行车。一路刺溜滑着慢慢踱着小步子往家里走。我和母亲刚回来的那些新鲜话题,也逐渐被人们淡忘了吧。谈资,虽然是可怕的东西。可它也有它的好。是最善忘的容易被取代替代的东西。那年又发生了件大事。学校的一个年近五十的音乐老师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场部青年老师。住在离我家不愿的地方。典型的老夫少妻。夫妻俩可是和和美美的过的很好。那些闲碎言论自讨没趣着,禁不住夜夜里他们家屋子里传来的一阵阵风琴和悠扬美丽的歌声。身为旁观人,我也曾不落俗套地揣测过他们的感情,外边上差异真的很大。可是看他们一个脚踏着风琴一个低头笑靥相视的神情,实在很令人动容。那种神色,是我父母亲脸上从来没有过的。回忆着他们可曾有过相视片刻不分开的眼神?不知应不应算是幸福?他们喜欢俄罗斯民歌。女主人也喜爱费翔,偶尔唱起《海角天涯》,《读你》,也是别有一番韵味。
那天,快到天黑的时辰,正小步往家里走着,远远路口离家很远的地方,有个黑黑的人影站着不动。北方冬天天黑的早。傍晚五时已经漆黑一片四下灯火亮了起来。近处看,呀,居然是他。也没说什么话。递给我一本笔记本。蓝色塑料皮的。“你生日我才听春平说起,给你补一份迟到的礼物。”硬塞到我手里。见他手套也没带,冻得通红,衣服穿也很少。想是才排练了出来的。
回家进屋心口砰砰地跳得厉害。母亲在厨房忙碌着炖酸菜。进屋看。扉页上写着两行很认真的字。
“我虽然喜欢你,却没对你说;
我也知道你,是真心喜欢我。”
还是费翔的歌词。
这样直接的表白。心底里,小火花似地,一丝丝闪耀着,慢慢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花。升着,飘荡在空气里。
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可他这样,置我于何般田地啊?他是否跟春平也是如此表白过?不敢想,也不愿意深想。单纯地,享受着自己独有的喜悦和秘密。母亲见我神色异常,脸色红润神情恍惚,怔住半天幸好也没忘深处问。
这段时日,我和母亲似乎说话不怎么往开了说。凡事只说一半。多年后才意识到,那是母亲知道我已经长大,尊重我内心的成长。有些心底里的敏感和痛楚,大家都不会提,似乎就可以慢慢淡忘掉。
多年后,这一幕记忆的总是尤其的深。记得当时的心跳。和夜里的辗转难眠。以及随后同桌时的含蓄、惶恐,羞怯,紧张对待。可能是成长以来,生命里第一次懵懂间体会到了家人以外的,异性的表露出的善意、或者说是“喜爱”,这份情感,是最简单也最纯粹而美好的。没有理由和原因。要细细深究他究竟为何喜欢我,是因为我一些所谓磨难的成长经历,大漠生活的时光,让他另眼相看?还是我特立独行离群的性格,让他激起了怜悯之心?还是所谓同桌相处,日久生情?还是他天性里有着段誉般的博爱之心,喜欢对有一两点吸引住他的女孩儿表达最真实的当下感受?我也不知。这样细想也是无意义的罢。
这样的表白,在当时的环境里,对我而言除了少女情怀的激荡,还有着更重要意义,让我觉得不再孤单。有人喜欢着。我似乎今后的生活,举止,言行,与他人的交往,都有他会关注和关心着,那么我不得不,也须特别小心对待处理一切的方式。也激发着我变得向上变得更好的心愿。不会再展露自己的坏脾气。不会随便发火。也不会冷眼嘲笑别人。下意识里也开始注意自己的着装仪表起来。晨间发丝梳理的更加整洁。尽管没有很多新衣,也总是洗的很干净,颜色尽量搭配协调雅致。每日上学的路上,内心涌动着小小的喜悦。似乎日日都是节日。
日里上课相处,彼此都装着社么也没发生。那本笔记本,放在了家里,只供我夜里写日记,和抄写泰戈尔的诗专用。涛与平,依旧如常的打闹着和递纸条,我心底里的缔结也解开了,不再特别在意,姜涛和她说的每句话。涛待我,自是不同的。
就这样。很好。
笔记本上第一首诗,抄录着,泰戈尔的《吉檀迦利》—---------------------------------------------------------------
“你已经使我永生,这样做是你的欢乐。这脆薄的杯儿,你不断地把它倒空,又不断
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这小小的苇笛,你携带着它逾山越谷,从笛管里吹出永新的音乐。
在你双手的不朽的按抚下,我的小小的心,消融在无边快乐之中,发出不可言说的
词调。
你的无穷的赐予只倾入我小小的手里。时代过去了,你还在倾注,而我的手里还有
余量待充满。
当你命令我歌唱的时候,我的心似乎要因着骄傲而炸裂,我仰望着你的脸,眼泪涌
上我的眶里。
我生命中一切的凝涩与矛盾融化成一片甜柔的谐音——
我的赞颂像一只欢乐的鸟,振翼飞越海洋。
我知道你欢喜我的歌唱。我知道只因为我是个歌者,才能走到你的面前。
我用我的歌曲的远伸的翅梢,触到了你的双脚,那是我从来不敢想望触到的。
在歌唱中的陶醉,我忘了自己,你本是我的主人,我却称你为朋友。”
末了自己加注了一句话,“生命里总会有阳光,只要你的内心,足够强大,充满力量。”
这个本子,至今保留着,如今纸张颜色已泛黄。里面夹着不知何时加进去的一两片干玫瑰花瓣。纤细而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