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文嚼字11例
(2023-02-02 10:4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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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声 |
分类: 咬文嚼字 |
我在黑龙江省语言文字应用研究中心供职几年,得到领导与专家的耳提面命,并受其影响,耳濡目染,对语言文字规范化问题更加重视了。下面把我这几年中看到的、听到的几例社会用字亮出来,愿与网友共同讨论。
例1
黑龙江省伊春市带岭火车站前有一家布匹商店,名曰“红霞佈行”,这块招牌中的“佈”字真叫人哭笑不得。布是用棉、麻等织成的,可以做衣服或其他物件的材料。当这个义项讲的“布”是没有异体字的,也就是说,“佈”不是做衣服那个“布”的异体字。况且“佈”字早在50多年前就已经废除了,这块招牌真是一错再错。
例2
2009年4月10日,央视10套播出鲍鹏山新说《水浒》武松第12集“大闹飞云浦”。鲍教授绘声绘色地讲道:“他手上也拿着朴刀,刀掉到水里,武松从水里把刀捡了起来……”荧屏同步放映的字幕是:“武松从水里把刀拣了起来。”“拣”与“捡”音同,意思也有相同的地方。但是,“拣”侧在“选择”,如“拣豆种”、“挑挑拣拣”;“捡”侧在“拾取”,如“捡柴”、“捡起来”。武松是从水中把朴刀取出来,而不是从水中选朴刀。《水浒传》第30回写道:“武松奔向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拿起朴刀来,赶上去……”可见字幕是误用了“拣”字。
例3
2009年8月18日,黑龙江电视台文艺频道一位播音员将“好莱坞”读成holáiw。因为笔者经常从电视和广播中听到这个读音,所以就见怪不怪了。其实,好莱坞的“坞”应该念wù。“好莱坞”是英语Hollywood一词的音译,原为地名,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洛杉矶市的西北郊。自从1908年在那里拍摄了故事片《基督山恩仇记》以后,多家电影公司陆续搬迁到那里,好莱坞因此逐渐发展为美国电影业、美国电影界的同义语。在普通话字典或词典里,“坞”只读wù这个音。《现代汉语规范词典》给“好莱坞”注音为holáiwù,“坞”字条后还特地提示“不读w”。
例4
“那文打牌”是电视剧《闯关东》的一场戏,朱开山的大儿媳那文摸起一枚麻将说道:“和了!”屏幕上出现的字却是“胡了”。2010年1月7日,饰演那文的牛莉在央视“咏乐汇”节目中与李咏谈起她在剧中打麻将的事,李咏问:“怎么能算和?” 屏幕上出现的字是“怎么能算糊”。其实,“胡”与“糊”都没有赢的意思,这个字应是“和”,打麻将或玩纸牌达到规定的要求而取胜叫“和”。如现代京剧《沙家浜》“授计”一场中阿庆嫂与胡传魁有一段对话:
胡传魁:背透了,四圈没开和,出来遛遛。
阿庆嫂:您这一溜达,手气就来了,呆会儿坐下,我管保您连和三把满贯!
胡传魁:好,借你的吉言,和了满贯我请客!
上面对话中的“和”,通通读hú的音。
例5
2010年第3期《语文研究与教学》刊登文章,题目是《让语文课堂书声琅琅》。文中有这样一句话:“甚至有的学生像东郭先生一样滥竽充数,课文学完后还是不能流利地朗读。”很显然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作者把马中锡《中山狼传》中的东郭先生当成了《韩非子》里的南郭先生。《韩非子·内储说上》载:“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悦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湣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滥竽充数”比喻没有真正的才干,而混在行家里面充数,或拿不好的东西混在好的里面充数,有时也用来表示自我谦虚。由此可见,东郭先生和南郭先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则寓言中的不同形象。东郭先生救狼,南郭先生吹竽,二者相差十万八千里,乃风马牛不相及也。
例6
2010年9月7日《生活报》头版有则图片新闻,题目是《破烂王让马家沟更埋汰》。内容反映了哈尔滨马家沟沿岸有几个地方废品满地,垃圾成堆,污水横流。这样的生存环境够脏的了,需要及时治理。如果从普通话角度讲,这则报道的题目也不干净,更需要纯洁,纯洁的对象就是滥用方言词“埋汰”。
国家推广普通话,已写进了《宪法》。人所共知,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不等于把北方的方言不加选择地全部吸收进普通话里面去,因此,黑龙江方言即使属于北方话方言区,有不少方言词仍不是普通话,也就不能在报纸上使用。
“埋汰”,北方方言,脏的意思。如果用于文艺作品里,为了描写人物地域特色,表现其真实性,使用方言倒有好处。如周立波的小说《暴风骤雨》就恰当地用了“埋汰”这个方言词:“这是一床新的三镶被,张寡妇怕盖埋汰了,外面用一块旧布盖着。”作为新闻报道,尤其是标题,是不可以滥用方言词的。
例7
2010年11月2日,《黑龙江日报》2版有一则消息《大庆让胡路火车站停办客运业务》。消息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写的:“让者从哈尔滨火车站获悉,因让胡路火车站进行施工改造需要,哈尔滨铁路局将调整列车运行图。”毋庸分析,连小学生都知道,此句中的“让”是别字,“让者”是“记者”之误。堂堂省委机关报,编校质量如此低劣,真让人啼笑皆非。
早在1951年6月6日,《人民日报》就发表了题为《正确地使用祖国的语言,为语言的纯洁和健康而斗争!》的社论。这是在毛泽东主席亲笔修改后批准发表的社论,可见党和国家领导人对语言文字工作的重视。如今我们已进入信息时代,国家颁布了《通用语言文字法》,尽管如此,社论所批评的语言文字使用中的不能容忍的混乱状况,依然存在,而且愈演愈烈。报纸上语法错误、修辞错误、逻辑错误、标点错误,屡见不鲜,难怪读者说“无错不成报”。
语言文字作为交际工具和信息载体,从来都是一个民族文明程度的重要标志,如果报纸上经常出现用字差错,无疑是有损于政府形象的。
例8
《小学语文教学(会刊版)》2011年第3期“卷首语”中有这样一句话:“这是中国最早研究答问艺术的专著,它以‘撞钟’为喻,既要言不烦,又形象而富有深意,个中三味值得我们细细揣摩和认真借鉴。”句中的“个中三味”系“个中三昧”之误。“三昧”,是梵文samadhi的音译,原指诵读佛经、领悟经义的三重境界:一为“定”,二为“正受”,三为“等持”,意思是说,诵经之前要止息杂念,做到神思安定专注;领悟经义态度必须端正,具有百般恭敬的虔诚;学习过程中要专心致志,保持始终如一的精神。随着佛教思想与汉民族文化的融合,“三昧”逐渐引申为对事物本质精神意义的概括,有“个中三昧”、“得其三昧”等说法,用来比喻领悟学问的精确与深刻。
例9
《新晚报》2011年3月14日B30版“名人名言”中有一句话:“书籍是培植智慧的工具。”落款是“夸美绍斯”。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的“绍”当是“纽”的讹字。夸美纽斯是17世纪捷克教育家,是人类教育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他的代表著作是《大教学论》。堂堂一份公开发行的报纸,把大教育家的名字给弄错了,未免有点荒唐。
例10
成立不久的哈尔滨技师学院坐落在香坊区公滨路上。巍峨的教学楼前是学校的临街大门,大门左侧的理石上镌刻着七个醒目的大字:哈爾濱技師學院。一位年轻的妈妈带着小女儿在学校门前散步,小女孩儿问:“妈妈,石头上刻的是什么字?”这位年轻的妈妈看了好半天,答道:“哈……什么……什么……技院。”小女孩又问:“什么是技院?”妈妈答道:“技院就是学校。”街上的行人送来一阵笑声。小女孩儿被弄得莫名其妙,她的妈妈脸红了。我猜想,这位年轻的母亲大概不认识繁体字,要不然她为什么显得如此的尴尬?
“哈爾濱技師學院”是手写体,写得实在不敢恭维。现在有些书法家存在着“简化字无书法”的偏见,以“书法艺术”为借口,一味书写繁体字,我认为这种做法不可取。《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明文规定:“国家推广普通话,推行规范汉字。”而规范汉字中就包括了政府公布的简化字。1986年10月10日,国家语委在《关于重新发表<</span>简化字总表>的说明》中说:“我们要求社会用字以《简化字总表》为标准,凡是在《简化字总表》中已经被简化了的繁体字,应该用简化字而不用繁体字。”作为学校应当在使用规范汉字方面起好带头作用,不能滥用繁体字书写校名。或许有人说,北京大学的校匾中不也有繁体字吗?君不知,那是1949年沿用下来的校匾,是毛泽东的手迹,你能与它相提并论吗?
我讲一件事儿,这件事儿或许能对哈尔滨技师学院的领导有启示。
《中国语文》创刊于上个世纪50年代初,刊名系郭沫若所题,那时我国还没有公布简化字。1956年1月,《汉字简化方案》公布了。相隔不久,《中国语文》编辑部商请郭老重新题写刊名,郭老欣然挥毫,将繁体字“國”和“語”改为简化字,于是《中国语文》这个规范的刊名一直用到今天。
当今,汉字已经进入了简化字时代。为了纯洁社会用字,增强使用规范汉字的意识,笔者建议哈尔滨技师学院应重新书写校名,否则,还会出现笑话。
例11
哈尔滨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松花江横穿市区,把整个城市分成江南和江北两大板块。江南靠松花江有两个区,一个是道里区,一个是道外区。道里有个江沿,道外也有个江沿,那是人们休闲的好地方。道里江沿树木茂密,与风景如画的太阳岛隔江相望,有斯大林公园和防洪纪念塔;道外江沿蜿蜒曲折,有花鸟鱼市场和正在建设中松浦大桥。
你注意到没有,多数哈尔滨人都习惯地把“江沿”说成jingyàn,其实这是错误的,现在应当读jingyán。也许有人会说,我爷爷那辈就叫jingyàn,我爸爸那辈也叫jingyàn,怎么到我这一辈就叫jingyán了呢?你们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江沿”老哈尔滨人都读jingyàn。因为“沿”以前有两个读音,当“顺着”讲,读yán,如沿岸,当“水边”讲,读yàn,如河沿。但这里必须强调指出的是,汉字的读音是在变化的,上古音、中古音且不去说,就是在现代汉语里,也有不少“异读词”,张三这样读,李四那样读,让人莫衷一是。这无疑会影响汉语的规范化。为此,国家普通话审音委员会曾进行过审订工作,并于1957年到1962年间分三次发表《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初稿》。以后又在广泛征求意见的基础上,作了修订,“沿”字淘汰了yàn的读音,只保留yán的读音,国家语委、国家教委、广电部于1985年12月27日联合公布了《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规定“沿”统读yán。《普通话异读词审音表》是国家级的语言文字法规,不仅具有权威性,而且具有指定性和排他性,任何人都无权变更它的标准。你觉得把“江沿”说成jingyán不习惯,现在不习惯不要紧,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普通话的推广,慢慢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