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西到丽江

    车到丽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上午，我在迪庆州的维西县里底电站讲完课，午饭吃后的一点多钟，准备经香格里拉搭机回昆明，越野车就顺着澜沧江的河谷走。里底的海拔只有一千八百多米，与昆明相仿，那晚上在里底睡，一夜安寝，至人无梦，十分香甜。从里底返回香格里拉，走着走着，海拔就升上去了，我感觉耳朵有些胀，头也有点痛，同车的电站办公室主任老李问，会不会有高原反应？又说，香格里拉海拔三千多，晚上睡一觉出毛病就麻烦了（按计划我们要在香格里拉转一天）。司机小赵也一旁插话，说以他的经验，他喜欢丽江甚于喜欢香格里拉。于是途中决定，不去香格里拉而改走丽江，丽江的海拔要低些，在车上。我们通过电话就把机票改签了。

经过一道桥，我们开始沿着金沙江河谷走。来时，我从香格里拉到维西，也走过金沙江河谷，方向是上游，从维西奔丽江，沿金沙江河谷，方向是下游，老李说，下游风光更好看。车子先在迪庆这边走，越过金沙江大桥，我们就到丽江境内了。我的感觉，丽江一侧要比迪庆一侧漂亮些，沿江路道平车少，行道树立地参天，绿意葱茏，清新而宁静，不时穿越一些村镇，也是房舍俨然，干净整洁。靠左一望，金沙江水悠悠然淌着，钻开群山万壑而日夜奔流，令人遐想联翩。

六点，车到石鼓。我以前没到过石鼓，就停车转悠了一会。有点饿，还吃了一碗石鼓的凉粉。老李介绍，石鼓号称“长江第一弯”。本来是“三江并流”（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到这里，金沙江突然转弯朝北东方向流去，弯度之大，犹如一锐角从这条边折向另一条边，遂与澜沧江、怒江渐行渐远了。之后，金沙江演成长江，“一江春水向东流”，而澜沧江、怒江则继续朝南，出国去也。

离开石鼓，车行一个多小时，至丽江。丽江的海拔是二千四百多米。我们吃了饭，颇热，我就先退席坐在道旁的木椅上纳凉，也看看街景。昨早上在香格里拉下飞机，坐在车上走马观花地瞧了一眼，今晚到丽江，一比较，丽江是要比香格里拉繁华，城市建设也摩登得多。我说晚上想去逛逛古城，司机小赵就找了一家古城边上的旅馆落脚。

从旅馆到古城北门只须五分钟，我一个人就踱了进去。北门有点冷清，踏着凸凸凹凹的石板砌成的道路向前走，就到中心广场，广场真叫人潮汹涌，游逛的、拍照的、购物的都有，更有一些游客自发地拉起了手围成圈在跳舞，歌声舞步响成一片。我继续朝前走，见到了城中的小桥流水，应该是四方街了吧！流水淙淙旁侧往往是酒吧茶肆，红男绿女们就在那里欢饮大嚼，其乐融融。不时，我也会漫步走进小巷尽头，那里每每是客栈，幽深而安谧。又踱出来，再溶入人流中，在一条沟渠边，我还看到放河灯，河灯顺流而下，火苗一闪一闪，蛮有诗意的。拐到另一条街巷中，我听到了鼓声，那是卖鼓的，把鼓拍打得山响，当然，这是为了招揽顾客。古城，就是在这光与影、店与货、街巷与人的交织下，透出一种神奇的魅力。走累了，我循着原路返回，出了北门，又转悠到现代的丽江城。坦白讲，现代的丽江城也很美丽，在浓浓的夜色的包裹下，灯光、人群、车流……布成另一种红尘在炫耀自己，璀璨夺目。我在街角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燃起了一支烟，不由在想，新城是丽江人的向往，古城是丽江人的依恋，既瞻前又顾后，彼此相宜，为什么呢？其实，这答案也简单：逐新彰现了人类的活力，而怀旧能找回人类的记忆。有一句话说“人在旅途”，别狭隘地把它理解成“游客在旅途”，放大一点看，一个人的一生就在旅途，再放大一点看，整个人类也在旅途，“天地者，人生之逆旅也”，在旅途的人类恐怕就会常常思考：“我从哪儿来？我到哪儿去？”这样，怀旧与逐新就成了人类追求的两个极。

大约十一点，我上床就寝。旅馆中夜凉如水，群动皆息，而我，一天之中，讲了三个小时的课，又坐了六个小时的车，实在疲惫，这一觉就睡到晨曦初露。洗漱毕，我外出走了一圈，人群早已忙碌，尤其是来丽江的游客，每每小跑抢点地去观赏景点。折回旅馆，等司机小赵起床后一起吃早点，然后搭班机回昆明（老李昨晚就飞昆明了）。闲着无事，也就坐在房间阳台的靠椅上端详，这家旅馆是一座四合院，只三层，天井中有几棵大树伸出，昂首挺立，树梢已经涂满了金黄色的阳光，除了几只小鸟在树干上鸣叫跳跃，整个院落静悄悄的，似乎禅定，我抽着烟喝着茶，心神怡然，无挂无牵，忽然，想起一本书的名字，叫“丽江的柔软时光”，哎哟，这时光真的柔软，它可以令你消溶、化解，犹如躺在一张沙发上，不想起身了……

有人敲门，是司机小赵。接着，吃早点、登车、抵机场——这段维西到丽江的旅程也就结束了。

从维西到丽江

口占三首

一三年五月廿四日，余到迪庆州维西县里底电站讲课，返程从维西经丽江再搭机回昆明，口占三小诗以纪。

其一   澜沧江河谷

  藏地每言穷：“雪山摩碧穹”。

沧江五月路，夺目皆葱茏。

注：维西已属藏地了。以前言藏地总是高寒，不好走。从维西到丽江，先经澜沧江河谷，然一眼望去，植被葱茏，怡神之极。

其二  石鼓镇

突然大转弯，浩荡一江寒。

从此东流去，鼓声催不还。

注：到丽江须从澜沧江河谷转到金沙江河谷。金沙江向南流到石鼓，拐个大弯朝北东而去，世称“长江第一弯”，从此，“三江（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并流”即分道扬镳。金沙江演成长江，“一江春水向东流”。即或把石鼓擂响，也不能催它回头了。

其三   丽江古城

遥夜起灯火，楼台临黑开。

美人何觅得？乘月踏歌来。

注：遥夜，古城灯火，一派辉煌，楼台在黑暗中一座座浮现出来。我逛古城、觅美人，顶着溶溶月色、踩着广场上的歌声，迤逦行来，好不惬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