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玛依：友谊大桥

 

友谊大桥是克拉玛依的门户

据说是世界上，最小的斜拉桥

——云在桥上流淌，水在桥下漂浮

 

平坦的拱形桥面，数不清被多少根脊柱

扛着。哪一根象征着父亲，哪一根昭示着我？

 

像数着墓碑，眼睛被风一遍一遍抽打着

——那些钢钉一样楔进水泥里的拉索

是战友间亲昵地问候，臂膀上永远掮着

找油人当初的誓言

死去和活着的石油人，摘下一根不会钙化的脊骨

在这座‘会战大道’的遗址，你看到多少处支撑

就会看到多少，没有裂痕的骨头——

 

我从很远的地方，打量这座桥

外地和城里的人，总是在踏上桥面的一瞬间

不由自主地把目光仰起，然后再深深地

低下头去

 

敬仰和缅怀。

是所有来到油城，以及从不离开的人

谈的最多的内容……

 

                    2009/6/21

 

   小西湖公墓

 

小西湖早就流干了眼泪

即使在润五月，除了少量的雨

让墓碑两侧的小树，绿出零星的叶片

盖满黄土和沙砾的戈壁滩

像永远都避不开的战场

 

移居到小西湖的人

会越来越多。彰显克拉玛依历史的册子

也会越来越厚

 

每座墓碑，只刻下简单的生辰和姓氏

只是方便后人在清明前后

准确找到尽孝的坟头

 

几台不知疲倦的装载机

就像几名打扫战场的士兵，他们发疯一般地

吼着、喊着最亲近的名字

也会短暂地静止下来，侧耳谛听

听一听，幸存者微弱的回应——

 

                       2009/6/21

 

    九龙潭

 

九龙潭过于精雕细琢

花岗岩的脑袋，长在钢筋浇铸的牌楼上

单一的面部表情，被设计者固定在视线里

仿佛两个世纪的分界

 

龙从硕长的身体里把水篦出

九条拥挤的水柱，在油城最炎热的夏天

喧嚣着，形同瀑布……

一座缺水的城市，围着清澈的腰带

吐出比语言细腻的浪花——

一群掠过水面的鸟，它们短暂的行程

如果按五十年计算，应该数次环游过世界

应该在前往油城的途中，轮换过十几代

 

赭黄的岁月被青草覆盖

像穷困潦倒半辈子的人，身着华丽的皮草

谁也无法让他脱下一样

——克拉玛依河，从遥远的额尔齐斯引来

服服帖帖的九条龙，除了面对游人把嘴巴张大

一点脾气也没有

 

                         2009/6/21

 

  克市新华书店

 

克拉玛依唯一还没有拆除的建筑

更像一本放大的书籍

她至少影响了我和同样爱书的人

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正确的路径

 

如今，书店因为狭小，搬进了开阔的新址

与我同龄的旧址，依然矗立在繁华的大十字

每次打那儿经过，我都会下意识地扭过脸

同她打一声招呼——

 

里面曾经的店员

和曾经的顾客，都过了不惑之年

其中最痴迷的几个，也有了自己的作品

坐落在新址的书架上，开辟了‘本地作家’专栏

我和几个哥们，就羞怯地蹲在上面

等着被同城里，认识和不认识的人

——领走或者丢弃

 

我知道新华书店的旧址早晚得拆

在周围高大的建筑群里

她肯定和我一样，有一种叫做忐忑的感觉……

 

                        2009/6/21

 

我做了一个长远的写作计划，明年，写一本关于克拉玛依的诗集，用一种全新的写法，写一写石油、写一写父辈、写一写家属、写一写人。克拉玛依养育了我，我必须给她于卑微的回报。先发一组，请朋友们指正（这是今天在家里写的），预计这本书的厚度将达到30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