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森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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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散文 |
许多夜许多雨都不能停留,而在瑞士琉森,我仅仅住过一夜,睡去与醒来,都在下雨。
那是2012年6月的一天。
旅途中遇雨,一般都不受欢迎。但我为什么总是无意中就想起琉森的夜雨?
到达琉森已近傍晚。穿过物质的网眼旅行的我们,发现天地一下开阔了:静谧的湖泊就在我们下榻的旅馆的面前朝远方铺展,波澜不兴,静影沉碧。中世纪鹅卵石的老街,蓊郁的绿色的间或红色的树。巍峨连绵的是阿尔卑斯山,能看到山顶上那些白色的雪……
这种开阔中充满的是无边的静。不是幽静。幽静太秀气了,也太小家子气了。这是辽阔的静。
已经穿行几个国家略有疲劳的我们,身心顿时都放松了。
说是辽阔的静,并不是四周辽阔可恣意放目——能纵目的也就是琉森湖这一个方向。因为琉森是一个城市,而且是琉森州首府,瑞士第四大城市,虽然我们下榻在湖边,另三个方向还是看不多远就被树木房屋挡住视线。
这种辽阔的感觉当然得之于静谧的湖,但更多的是源于安静。
一个州的首府的城市,居然这样安静,有些匪夷所思。
有个说法是:世界上最浪漫可人的地方是瑞士,琉森则是最瑞士的地方。大仲马将琉森譬喻为“世界最美的蚌壳中的珍珠”。音乐家瓦格纳对琉森着了迷,他说:“琉森的温柔使我把音乐都忘了。”——是因为这种独特的静吗?
用过晚餐,我们纷纷外出散步。散步时,雨就开始下了。很小的,并且稀疏。所以没有谁中途回去——我从一条街道折出,朝湖边一块有雕塑的空地走去时,发现原先都朝市里走的我们的人,不约而同地都点缀在湖边了。
出生于水上,后来又做过多年渔民的我,见过许多水。对于我,相看两不厌,世间唯有水。我下意识地走到岸边,俯看石壁下的水:清澈见底,湛蓝如镜。与我见过的没有什么两样。我想看见水里的鱼,但一条也没有。按照我的经验,没有污染的湖边,大鱼虽然看不到,但总会有成群的鲹条之类的小鱼游来游去的。很奇怪。肯定有许多鱼的。中世纪时这里就形成了渔村,难道瑞士或者欧洲的鱼和中国的不一样?虽然有一些天鹅,比较远处大概是野鸭,在自由徜徉,但看不到一条鱼的水,太静了。
雨渐渐大了起来,打在湖面上溅起许多涟漪,仿佛是许多小鱼在游动。
在雨中走回不远处的宾馆二楼,和小说家许春樵把椅子和小茶几搬到阳台上,看雨,听雨,说话。
天气宛如仲春。而我们在意大利时,和在中国一样热得不停流汗。
很明亮的灯光照在街道上,几乎没有人,也几乎没有车经过,安静得鹅卵石在雨水中可以鱼一样游动。
和春樵说过些什么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也许,说出的话当时就都融入了雨夜中,没有了痕迹。
夜里,几次被雨声打醒。其实也不是——雨仅仅是小雨,雨声并不大。是我自己要从睡梦中醒来,因为惦记着这异国的夜雨。是因为知道几乎可以肯定,一生中停留在琉森仅仅就这一夜,只遇见过一次这琉森的雨?或者还因为日光会像尘埃一样落在我们脸上身上,而雨不会,雨允许我们直接承受它,也允许我们把它留在外面,而它都会对我们进行清洗,并且抚摸?
有“湖边巴黎”之称的琉森,不仅拥有梦境般的琉森湖,还有闻名遐尔的欧洲最古老的有顶木桥卡贝尔廊桥,和被马克·吐温称为世界上最哀伤最感人的石雕狮子纪念碑。前者是琉森的标志,后者是琉森的徽章。但我为什么记住的是琉森的夜雨?而实际上,雨点太多太密集,没有人能记住任何一滴雨。
是不是只有夜里的雨,才让精神失常的世界重新回到正常,而异国并且是白天也有着辽阔的静的琉森的夜雨,让我更加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