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倾听
秋天已经变成了冬天,但我的心情还停留在秋意里。这并不是因为我特别喜爱秋天,而只是出于在秋天里生活了那么多日子,从而养成的习惯——一如秋天到来时我仍然觉得还是夏季一样。
习惯的力量是多么强大!它以它的惯性拉住并且推动你继续在它的轨道上运行,让你在无意识中否认眼前的真实。
对抗习惯的惯性的是理性,可以断言,一个总是成为它的俘虏的人,肯定是缺乏足够的理性的。
人依靠不能免俗活着。一个完全绝俗的人,他可能是崇高的,但他必定与不幸为伍。
所以,一个在生活中越是左右逢源、得心应手,活得极其滋润的人,肯定是一个深得俗之要领的人,虽然并不能反过来推论说一个深得俗之要领,或满身俗气的人,肯定会在生活中左右逢源、得心应手,活得滋润。
所以,人所尊敬的总是那绝大多数人难以做到,或不愿、不敢去追求的,比如说崇高。
人为什么活着?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又在哪里?这是一个不断得到解答,又一直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
不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是幸福的,但也是不幸的。
现代科学证明,所谓爱情不过是大脑某部位分泌的一种物质制造的感觉,而这种物质被分泌的时间不会长,它逐渐减少的过程就是爱衰减的过程。
这样的现代科学是无情的。我不喜欢它。
爱情或许真的与大脑某部位分泌的一种物质有关,但它与科学无关。科学研究物质,它能研究非物质而是感情的爱情么?
企图断定一切的东西总是可怕的。
幸福只是一种感觉。
所以,世上有多种幸福,它们甚至是性质相反的。
一个善于忘却的人,才有可能记住他应该记住的东西。
一个只长于记忆的人,会记住多少毫无意义的东西!
“诗言志。”这句话据说不适合于现在的新诗,但我以为它仍然是对的——从一个人所写的新诗,即使它是现代派的、后现代的,也仍然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志是什么。
即使那诗言之无物,也仍可以看出——那人的志就是言之无物,除了自己的“言”,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笼鸡有食汤锅近,野鹤无粮天地宽”。人之不自由都是因为食。借用刘恒一篇小说的题目:狗日的粮食!
孔子说:“君子不党。”即不拉帮结派。孔子那时有多少君子不得而知,至于现在,已是“关系社会”,这样的君子鲜矣。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社会关系稍进一点,就是拉帮结派,同而不党的君子自然就少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君子就是那令人尊敬但孤立的人——褒义词则是“独立特行”。
什么是“流行文化”?就是那流行的没有文化但属于文化外延之内喧嚣一时的东西。
它是现代社会的一种标志,也是现代社会的一种典型病症。
它在具有将社会引向轻薄、肤浅、浮躁的同时,又具有它的积极作用:它是现代社会中人的精神过于紧张而需要发泄的产物,因此,它正是以它的轻薄、肤浅使它的欣赏者、加入者得到发泄和放松。而这种得到发泄和放松,无异于饮鸩止渴——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同样作为现代社会的一种标志、一种典型病症的吸毒。
我这样说肯定会使流行文化的爱好者和从业者愤怒,我在这儿表示抱歉,但我仍要指出,事实就是如此,它的本质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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