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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醒之塔(散文)

(2007-07-01 21:19:53)
标签:

象征

散文

沈天鸿

文化

分类: 散文
 不醒之塔(散文)
 

                     

 

    一座宝塔在一个城市的一隅站立着,周围是比它更美丽的楼房、大厦——这个“更”字并不意味着我认为这座宝塔也是美丽的,不,一座宝塔从来就不可能是“美丽”的,它只可能是庄严的,肃穆的,或者是阴郁、压抑的,而现在这座宝塔已经老了,一座老了的宝塔经历了足够多的风雨,它已经与庄严、肃穆这些形容词无缘,甚至连阴郁的压抑的力量也已经远远不够了,这就像一个人老了之后只是一个老人,此外什么也不是一样,一座塔老了仅仅就是一座塔。

    这个“更”字也没有认为那些楼房大厦是美丽的意思。用钢筋水泥蓝色玻璃等等建造装潢起来的楼房大厦,有可能是美丽的吗?至少是我认为不可能,我宁可用“坚固的”、“豪华的”,或者其他诸如此类的等等等等形容词来形容它们。我用这个“更”字只是构成一个对比,在这个对比中,一座塔以自己衰老的容颜、形影相吊的身姿,使那些雨后春笋般不断窜出的楼厦有了虚假的美丽的性质。

    这个城市的名字是安庆,一个已经存在了七百多年,而我才居住了十几年的古城,它位于长江北岸,不舍昼夜的江水,日夜击打着它临江的城墙。

    这座塔的名字叫做振风塔,一座比这城市略为年轻,但也已目睹过几个世纪的死亡的古塔。

    那日夜击打城墙的涛声曾经是金兵的马蹄声,一千里色中秋月,半夜军声万马潮,1217年,风雨飘摇的南宋在这江畔筑城驻军以御金兵,城未破于金却被破于元,国破山河在,城破之后城池也仍在。在“安庆”这个名字上“定居”下来的这个当初的驻军小城,已是初呈繁华的商业之城了。

    那塔,当是为佛所建。但并未能供奉舍利,因此只能说是为佛教所建吧。但我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于是,塔在我眼里便只是塔,不为任何存在,甚至也不为它自身存在,它只是存在而已。

    塔因此成为一个我眼中的象征。

    象征就是那种什么都可以是,惟独不是它自己的东西。

    也是总是就在这儿,却又根本就不在这儿的那种东西。

    对塔一直有着浓厚兴趣的我,很长时间里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塔有兴趣,我曾经以为那是因为塔可以使我登高远眺,放目八极,而我的确不曾放过任何一个登上任何塔顶的机会,安庆的振风塔我更是登临过多次。但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我喜欢塔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与塔都不是自己,都是既总在这儿,却又根本就不在这儿——兰波的那句“生活在别处”,在我和塔的存在中得到了印证:我们总是生活在别处,即使也生活在此处,那个此处也仅仅只是被微弱地包含在别处之中。

    感谢那位米兰·昆德拉小说《生活在别处》的翻译者,他让像我这样的读者得以读到那部小说,但他在译后记或者译者前言中(在我看来,后记或前言都是一样的,它们并没有前后的区别)对书名所做的美好的生活总是在别处的解释,我是不能接受的。名词和动词有着本质的不可混淆的区别。

    塔是一个名词还是一个动词?这全在于怎么看。但即使是只从修辞角度来说,一个静立的名词,一座静立的塔,一个死去的人的名字,一旦它成为了象征,它就是动词了。

    这是我的修辞学,不是亚里斯多德的修辞学。

    亚里斯多德没有见过塔,尤其是没有见过我见过的塔。塔是东方的,传入中国后又变成中国的,它是中国独有的象征,独有的名词与动词,与它所从来的印度的浮图已经没有多少关系,证据就是塔那收藏舍利和经卷的本来用途,几乎已经被中国“丛林”之外的所有人们有意无意地淡忘了,并且早已就不再习惯用“佛塔”“浮图”这些佛教名称来称呼它,干脆给它起了个“宝塔”的俗名。宝塔已与佛教无关,似乎它只是总是与寺庙在一起出现而已。

    中国宝塔的建筑类型有楼阁式塔、密檐塔、金刚宝座塔、喇嘛塔等等,安庆的振风塔据说是仿北京天宁寺塔建成的,那么,它就是密檐塔了。但我对此并不关心,以我登临的经验,所有的塔都是相同的,这就是它们是从内部盘旋向上,在那狭窄黑暗的内部,向上的道路总是极为陡峭,上和下总是激烈地冲突,而每上一层都有找不到向上的路,似乎阶级已经断了,只能到此为止的感觉。更进一步地相同的则是塔影,它们的区别在影子中被取消,在秋天,塔影里铃声冷如一株寒菊,开放了一夜,也凋谢了一夜,早起的僧人,打扫院子的僧人,和络绎而来的游人,看见的只有落叶,只有深秋的早晨,只有逐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塔影。

    塔影甚至比塔更真实。它总是能从空中回到地面,然后又回到塔回到空中。

    塔做不到这一点。耸入空中的塔已不能从空中回来,它指向的方向永远是天空,“永远”的含义对于塔来说就是一直徒劳而无望,它获得的其实只是空间,而不是天空。

    当然,这只是我,一个平民知识分子的想法。伟大领袖毛泽东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曾经乘军舰到过安庆,军舰一泊码头,毛泽东就兴致勃勃地说:走,“过了安庆不说塔”,看振风塔去!读到记录此事的文章时,我记得我曾略为惊讶,毛泽东也知道“过了安庆不说塔”这句话?但我更想知道的,是毛泽东见到振风塔说过什么或会想到些什么?不得而知,能够肯定的,只是绝不会有我这样一介平民的想法。

    过去的十几年中,我先后写过几首虽未点明,但实际上是写振风塔的诗,自己以为其中以写于1982年初的那第一首最差,可不知为什么,现在我想起的却就是这第一首:“一座古塔/ 一柄开裂的古老的时针 / 它从来没有动过 / 永远记录着 / 它诞生的那个时辰 / 几条蜥蜴 / 蛇一样从裂缝中窜过 / 搅起了一片厚厚的 / 时间的灰尘 / / 我凝视着它 / 历史 / /挂在它衰退而斑驳的塔顶 / 那儿,曾停留过 / 多少个世纪 / 过客的眼睛 / / 我想起了许多 / 但实际上谁也没有想起 / ……一群上学的孩子 / 背着书包从我身边走过 / 风吹起 / 落叶覆盖下堆积的钟声”。

    最后我想起的,是那在安庆民间流传甚广,也不知道是何时何地何人出的那据说是“绝对”的上联:

   “迎江寺,寺迎江,迎江宝塔,塔影横江,鱼上塔”

                                                       1998.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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