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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黑江湖

(2018-07-02 08:34:20)
分类: 未及言说·青春

他的黑江湖

之四

江湖是什么颜色呢?
我们一直以为,江湖一定不是白色的。
大公子却认为,江湖就是明晃晃的白色,比如“白光”,白光是最复杂的光,可以吸收掉任何一种单元色,江湖越老,颜色越白。因为历练丰富,各处筋脉皆通,气血皆旺,其貌如年方美少女,其状如深邃城府男。

我们对他的论调表示不认同,却又无法反驳,不认同是因为他平素纨绔而特性,无法反驳却是因为他的深情而专注,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会给他贴上一个标签——随性。

“那岂不是,江湖熬到洁白色,我辈娇蓉已花残嘛!那我们还是选择江湖混沌,貌美如花吧。”
大公子摞下一句:“我的江湖是纯黑色,兼美而包容,欢迎各位来我这里混!”

自然是用他惯有的不屑的神态白了他一眼。

大公子总是有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态。
他的顶头上司训他的时候,他把头偏向一侧,双手插裤兜里,一条腿还微微抖动,他在用肢体表示藐视,甚至他的头发丝里漾出的都是无所谓。
无所谓,愿咋咋。

他只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有这个动作,他泛爱,对每个女孩都热心,对每个女孩都有求必应,对陈子菲更好,是那种丝毫不遮掩的爱慕,有时候他的表现都近乎肉麻,我们窃笑的时候,他也不以为然,他常常莫名其妙地跑了来,拦住陈子菲说:“我去市里,想给你买点啥回来。”陈子菲即不说让买也不说不让买,而大公子也不再追问,看得我们云里雾里的。

四月的时候,正值山东曹县的牡丹盛开,我们一行叽叽喳喳地去赏牡丹,绝色的绿牡丹掩在叶子中并不见它卓绝的姿色,但只要拨开枝叶单看它,赞叹声一波一波,这奇罕的品种,谁都称绝。

不知什么时候,大公子穿在我们中间,他说:“最绝的应是那两株。”
他指着一株紫色的牡丹说:“这是葛巾紫”,指着另一株白牡丹说:“那是玉版白”。
陈子菲说:“很大众,漫坡漫原都是,绝在哪里?”
“当然是一段风流往事。”
“风流往事?”
“姐姐葛巾,嫁给大用,妹妹玉版,嫁给了大器。”
陈子菲一脸懵然,我推一下子菲说:
“妖嘛。”
“妖精不是你吗?”
我无语到差点吐血,瞪她一眼说:“聊斋嘛!”

大公子拉了子菲往另一片牡丹园走,一边走一边说:“你竟不知道其中原委吗?太好了,我终于可以展示一下我的博学多才了。”

我们一哄而散,三个一团,两个一伙地蹲在牡丹前拍照。
我正掐着一支玉版白摆着姿势准备拍照,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跑过来,贴在我耳朵上耳语了几句,我松开那枝牡丹,对刘璃说:“姐,我一会儿再拍,记得给我留几张胶卷!”抱着她的脸亲了一下,飞似地跑开了。

再见子菲时,她裹件大公子的外套在腰上,坐在那中年妇女的冰柜前吃雪糕,见我过来,塞我一根说:“赶紧吃,快化了。”

“我要吃这个,得提前找好厕所在哪里。”
“你吃完雪糕给我买条裤子去。”
“买裤子?就凭一根雪糕?”
“不吃也得去买。赶紧吧,亲爱的,我丢死人了都。”
那中年妇女在一旁笑,我不知所以,瞪着眼睛看她。
子菲一把掀开大公子的外套,我见她右腿裤子的外裤缝一直扯到大腿,露出白暂暂的肉。
我顿时笑的蹲地上。
“时髦呢!裙裤!”
“小点声!造孽呢你!”
“哈哈哈……”
我几乎笑出眼泪,顺手摸了一下她的大腿说:“真绵哪!哪里淘气去了?上树了不成?告诉我,我就不给你造孽了。”
“正经点行不!”
“我又没露肉,不知谁不正经。”

我刚想再次大笑,那个卖雪糕的中年妇女竟咧着嘴先于我乐开了,还用她浓郁的山东口音说:“挺腻俩说话,想巅映儿里的太刺儿!(听你俩说话,像电影里的台词儿)哈哈哈。”

我的笑就被她如数打回原地,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子菲可怜兮兮地望着我,我这才问她原因。
她用牙咬住下唇,先骂了句:“那个瘪三!”
“他突然从背后想要抱起我,没抱住腿,揪着了我的裤腿,就成了这样。”
我本来没有笑意了,没想子菲这样一说,我更笑了,如果有床,我一定倒床上来回翻滚着乐几个回合。
“哎,本想表演英雄救美,没想演砸了。大公子人呢?为啥不让他给你买?”
“让他买?这都说不清楚了,再让他买更说不清楚了。”
“还需要说清楚吗?收拾收拾从了吧。”
“……!”我见子菲真的恼了,就收住了下面的话,安抚她耐心等待,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牡丹园外,准备找个服装店给她买裤子。

刚出了门,就见到大公子。
他手里拎个手提袋,老远在向我招手,我见他脸上隐隐有手掌印,猜到他们有过争执,便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他将手提袋递我手里说:“就说你买的,如果她知道是我买的,脸这边得对称了。”

我犹豫了一下,他说:“我是真心喜欢子菲,也许我的方式不对。”
我点点头,接过他的裤子问:“然后呢?”
“……不知道,我先回去了,你赶紧让她换上。”
我转身往回走,再回头时,见他大步流星地叫了辆出租车,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过几天,大公子的头儿被调转至别的单位,送行宴上,他俩喝大了,相互搂着脖子,红着脸说着迷一样的半截话。
“就显你小子有尿性,非去那穷山沟里施展拳脚。”大公子低着脑袋晃晃。
“不是我有尿性,是你爹有尿性……”他的头儿打了一个嗝儿,红着眼睛说:
“爹是爹,哥是哥,不相干。”他冷笑一下,也跟着大公子晃起脑袋。
大公子眼睛突然格外红起来。
又过几天,他的头儿去了另外一个单位,大公子被领导谈话。

大公子坚决不同意,并建议让他的头儿重新回到这个急需他的岗位,单位下了令,他也不执行,那个位置就那么空了好长一段时间,最后他竟然跑到山里去写生,一走就是一个多月,最后是他父亲怒气冲冲地来到他宿舍里等他,他才胡子拉碴地背着画夹回来。

先是耳光响亮,然后是近乎咆哮的斥责。从头至尾未听见大公子反驳一句,单位负责人不知是进是退,相互摆手摇头,我恍惚听见子菲说句:“血性。”

没隔多久,大公子的父亲被调整,与大公子一批报上去的助工审批,只大公子一人没批下来,余下的皆大欢喜,几人待遇工资都有改善,请吃请吃,卡拉OK,我拉着子菲去看大公子,见大公子一人在办公室里做预算,资料堆满了案头,手里夹着烟卷一边翻着资料一边摁着计算器,这外面的喧嚣与升腾,仿佛都与他无关,不知是他有意隔绝还是真的就齐刷刷地与他的人间万象了无渊源了。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大雪覆盖了地表的所有,当炊烟从烟囱里冒出来时,我就开始担心雪会化掉。我想让这厚厚的积雪多停留些时日,我喜欢走在雪地里时,脚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喜欢清凛的冬风拂过面庞,当然更喜欢在寒冷的冬天,有个铜火锅冒着热气,三五好友围着它吃热乎乎的菜,喝热乎乎的酒,说热乎乎的话。

年底只我们几个加班,忽来的大雪纷飞,不止于山川一白,雪野里晃动的人形,枝头惊飞起寒鹊而洒落的雪,都恰到好处地渲染着一种动向,心思就被撺掇起来,大飞不知从哪里真鼓捣来一个铜火锅,有人准备木炭,有人买菜,有人切肉,我准备着吃,用筷子一遍又一遍搅着锅内的汤,问大飞可不可以下肉了。

羊肉羊肉,白菜白菜,喝酒喝酒,闲聊闲聊,酒过三巡后,大飞突然对大公子说:
“你有想过以后怎样吗?”
“以后?”
“或者说,以后你靠谁啊。”
“我有活不下去吗?”

我们都不置可否,毕竟这些年,他除了将自己挣的工资全部花掉,父母还得倒贴他不少,如今,树倒猢狲散,他的世界突然就如这外面的大雪一般,白哗哗干净一片,他主动呼风唤雨也好,被动风起云涌也罢,总是有人早早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与我们不同,生就带着光环,不知是福是祸。

“我仍然记得,我被推到那个位置后,内心如坐针毡。……”
“他们笑容的背后,都带着某种恭维,我走在路上,总会觉得背部钉满了芒刺,那种从你们眼底射杀出来的,虽无形,却要命。”大公子吸口烟接着说。
“我总觉得我在戴着镣铐行走,越挣扎,镣铐越紧。窒息的感觉。”

“你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又不是胜任不了,多少人巴望着能抬头。”大飞说。
“人都说你傻啦吧叽的。”子菲说。
“那你呢?……我只想活我自己,没别的意思。”他说。
“风骨如今不值钱。又不是魏晋。有能力有背景,夫复何求!”新调来的小伙子说。

我们一阵沉默。能听到火锅里的木炭偶尔有爆裂的声响。
大飞夹起一筷子肉放嘴里说:
“那也得有个打算才好。”
“……实在不行,我就参加‘黑社会’……”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窗,一眼看到对面的山坡上有个特别醒目的粉红色桃心,看到大公子在心里面站着,手里拿着几条皱纹纸向我们挥舞着。

我赶紧拉起子菲,子菲激动地捂着嘴巴,我喊他的名字,又喊子菲的名字,并催子菲穿好衣服赶快奔向那里,没等我们折腾好,却看到大公子背着背包踩着雪向火车站的方向走去了。
身影一点点移动,最后晃成雪野里一个黑色的芝麻点。
他再没回来过。

子菲后来调离这个单位的时候,拿着大公子那件衣服,问我能不能找机会还给他。我说:“你找这么久找不到,我哪里替你找去呢?”

“那这件衣服怎么办呢?”
我说:“留着吧,留到你决定结婚的时候,如果对方是他,最好不过,如果不是,再处理吧。”

又过二十年,一次聚餐活动,大公子被当做谈资说起,有人说当年他去深圳经了商,如今腰缠万贯,还有人说,他发财没多久,他的父亲去世了,他跪在他父亲的墓前,任多少人都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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