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我自倾杯·随笔 |

一、
写下“十月女泽”后,心里琢磨良久。
汉字果然美到让人在入世向俗的纷芸里,忽尔辟开一条幽径,让你窥到,出世问玄的冰山一角,所以当九月浮槎往复于河海之间时,已身处十月的我们,突然在一刹那间就朝向慈悲。
这个时候,应该是所有的繁盛归于素简,“银瓶乍破”的意象更适合那些在路上的心。在十月停留,除了能收获一些粮食,还能满载一腔山远、水瘦的悲悯,最让人期待是的,所行所经处,那些无意播下的,貌似泅渡他人,而实为自赎的种子,已然在这个时候生根发芽,我没有理由不跪向生命。
我还在为这一时的情怀,找许多可靠的字眼来安放时,他在一旁笑我。
他说,日子就是日子,“十月女泽”,不过草木黄落,蛰虫咸俯,走吧,去看黄花。
我有些不好意思,顺嘴说,你如此不解风情,只怕黄花也懒得搭理你。
二、
马德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上帝的恩赐。
就像这个时候,一座生活已久的城市,在十月与心中的自己相遇,城市的西面是日暮熔金般恍然隔世,心里却早已升腾起所念非谁,唯是时光的久远和弥长的过往。我愿意安静地坐下来,倾听我所熟悉的、不熟悉的人和事,一切都因为这些熟悉和不熟悉的,都出自你之口,被描述的事情本身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你的语气和那些被你再三强调的词语,我在倾听它们与我城里的谷穗隐隐碰撞。
红的果黄的梨在十月铺陈开来,天空净远,土地安详,这个时候,你会想到哪些词?我会想到,俯下身体,敬畏与感恩。
爆裂的豆荚略冷的月色,都让人不忍心触碰,它们像生在十月的一种顽疾,它给颓败一种存在感,给伤秋的男人们疏离感,这个时候,亲爱的,你会想到什么?我猜,你会想到郎中,我会想到银针。一定是这样。
三、
一早,看到自家墙跟斜着生出的一簇草,倔强地向着薄光。竟不知它何时落于此,长于此,大理石地面,混凝土的墙面,真真委屈了它,它却挺着身子不肯老在秋意里。
这个时候容易想起老杜,他把这一季候里的物什都吟遍了。突然觉得他好像不是老于岁月,而是渐渐老于秋色里,他被霜一打再打,因为白发里藏着离乱,怎么都给他的白发染不上色,他不肯轻盈地蹲下,不肯懒散地拈字,如果强行在他的鬓边插一朵菊,他会不会恼,会不会用他从破屋里跑出来时的那根手杖,敲打我。
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想让他从高台上下来,从此,他的孤舟和老病不再是他诗里的主旨,他的布衾不再似铁,骄儿不再恶卧,李白从此像他一样想念着对方。
那么,是不是他就会有另一种风格的文字诞生,比如,诗里的书生经过雨水和菊花时,就得了一首新诗,而诗里,只说了一点点的轻愁。
四、
“十月女泽”的具体出处无从考究,但它一定是经过《诗经》的孕育后,被某一个人在十月诗意地串起来。仔细读来,竟深深喜爱着。
“十月女泽”让人无从修改,任何的改动都是一种致命的错,就是这四个字,除了给出词穷的我们,一种想像上的丰润,它还实实在在地给了我们写意以外的一种厚重,比如,返朴归真,崇尚自然和对于生命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