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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自倾杯·随笔 |
一叹
再有一天,今年就终结了。
这年的开始,仿佛是被推进来的。我还没站稳,又见到白色被推进来,医疗器械,药物被扔进来,我的亲人们散乱地跑进来,我的父亲,体力不支地刚挪着身体进来,身后的电梯就忽地合上了,上还是下地,驶向下一站。
年初时,做过一个梦。如今想来,梦里已有昭示,虽然当时有些预感,又总会怀疑它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可是,这梦啊,这梦里的父亲在他欲往的站台下了车,他带着行李,还牵着一个我不认得的孩子,步履不稳地下了车,我不停地说,爸,你一个人能行吗?一个人能行吗?结果,两三个月后,父亲竟然真的在他的生命旅途里下了车!我一直自责着,我怎么就不在梦里把父亲拉上车呢?
如今想起来,爱,在有些时候总是不够及时。总想着,下回吧,明天吧,可是生命没有下回,在这条不归路上,世人留下最多的就是遗憾和没被放逐的爱。
我该给父亲换双棉皮鞋,他脚上穿的还是我早在江苏时给买的,我该在父亲临终时,握着他的手陪着他,我该在他手术前的一个晚上和他聊一些生死的话题,他早暗示过我,要和我探讨,只是刚一开头,我就泣不成声,每次都结束于父亲对我的安慰中,他分明有些生死之外的话想和我说,如今竟成了遗憾,我这样不孝,自顾自的不愿接受,这太残忍了!我该亲手给父亲穿好装老衣,我该把父亲接回家,这些来不及的爱,真的是来不及了!
再叹
中午时分,先生发了一条微信,我躺在阳光里,慢慢读:“经常会说,人会经历三次成长:第一次是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第二次是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情令人无能为力;第三次成长是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但还是尽力争取……”
我把手机搁在胸前,闭上眼睛盘算着,我成长成什么模样了?到了哪层?
大约在十六七时,我发现自己不再是我世界里的中心,偶尔的挫败和不快,要独自承受,要学会痛并快乐着。在家里,寡言的妹妹有时会提出更趋向双赢的建议,我的建议不再是唯一,虽然那个时候还没听过“双赢”一词。我的世界突然涌进许多与我相关,却都孑然独立的事和物,这期间没有人为我导向,我茫然地向前,失落中慢慢地捕获些外来的营养来填充缺口。
第二次与第三次,我反复读了好几遍,是不是我逆成长了?
我的第二次成长恰好是它的第三次。比如父亲的病,明知无能为力,但我们从未放弃;比如三舅舅的窘况,明知无能为力,但还在尽力为其改善;比如,时光在每个人身上的镌刻,明知无能为力,我们还是要在山水的行程中,一边躲避沟壑和暗流,一边前行。
那我的第三次成长呢?仿佛与它的第二次又不尽相同。
说来说去,都不及老祖宗的智慧。
老祖宗说,人的成长该是五个阶段。“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逾矩。”而微信里的,第一和第三次的成长,不过是“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第二次类似孔子的“五十知天命”,那么耳顺呢?从心所欲不逾矩呢?也许此条微信的作者与我年龄相仿,甚至比我年岁小,也就不足为怪了。但是,他能看透一些层面,并行于文,还是让人心生感叹的,赞许的。
复叹
又打开手机,掐头去尾看到一句:“走在人世间,没必要把仇恨指向别人,因为别人无罪;也不要把后悔留给自己,因为自己无辜;更不要把成见留给世界,因为世界无常。”又想颠覆它,可颠覆的结果,让人更加悲观,所以模糊地信以为真吧。重要的是,它传递的是佛道儒里的精神层面。人有的时候,是愿意脱掉尘衣,与神仙结庐而邻,求得一刻的安宁和放下的。
打开手机相册看。
先是孩子,月儿啥时候从圆脸变成瓜子脸了?再有些时日,融儿该放寒假了,想着他欣欣然地从南方回来,心底暖了一大片。
再是他,感喟岁月不疼惜任何人。
他更加忙了,更加恋家和孩子,每次出差回来,说,年龄真的大了,还没到目的地,就想着回家,你这老家雀,咋还越老越让人惦念了?
父亲的事,对他触动不小,他老说,不能再等了,行孝要及时。我心里就一阵疼。
一个回眸的功夫,新的一年,已经立在门外,我不想被推搡着与它碰面,我还是主动打开大门,迎它而入,迎它上厅堂,准备接受,它在新的一年里为我带来的一些问题,带来的人和事,带来的颜色和麦粟,我迎着它,对它说:我相信灵魂的存在,我相信在新的一年里,父亲隔着时空万望我们安好。在新的一年里,我愿意包扎伤痛,及时行孝,快乐担当,活好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