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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自倾杯·随笔 |
很多时候,人所遭遇的不是幸福,也不是愤怒,而是某些灰暗的不适感。无论怎样的倾诉和排解都难以清除这种不适。人的精神财富,不是由幸福或愤怒堆砌,而是将生命的种种不适,写成自己的药方。
---苏童
好像真的是这样。这些灰暗的不适感,从我懂事起就有过。
惧茶,或许也是因为它足够刺激我的神经,让夜变得忽短忽长,让梦里的景象百般纵横。无眠,时钟的刻度不止度量时间的精准,它还分秒不差地指向一些预设的事件,恍如竹林里埋伏的万千箭羽,在任何一个时候,诠释着什么是防不胜防。既然一味地惧只能迭加更惧,不如提壶,旋开一些茶叶,在年味渐远的现在,安静地品一壶金骏眉,看它还能翻出怎样的花样,折腾我欲钝的神经。
如此种种,注定我在茶里是参不到禅味的,更不用说心心向佛。
向佛之前的人,定有不尽的苦难。
有一种苦难,是欲死不能,欲活难胜的顽疾。诸如与父亲一样的许多病患,在一轮大过一轮的西医轰炸下,体无完肤地求生于中医,最后跪向神冥,跪向佛。
我仍记得父亲在北京时和我说的那个梦。那天一早,我去病房看他,他一见我就说:昨晚做了个梦,好梦。我说,什么梦?父亲说,他梦到观音菩萨了,很高大,眉心中间还点着红点,旁边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菩萨。我忙应和着说,是个好梦,咱们什么事都会平平安安的,父亲也是一脸宽慰。回到住处,心里盘算着,此梦境,该是走在悬崖边的父亲渴望的一株稻草,是他内心不能拨云见日的自我慰藉。父亲的身体困顿于病魔,魂魄日日向着慈悲的佛,只有心在两界里倍受煎熬,我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我哭着问西医,他们决绝地没有一丝人道关怀,中医也只会讷讷地尾随西医其后,捡拾着苟延残喘。医与不医,疗效与否,他完全不担负任何责任,却也能大把大把地收金入帐。金木水火土,万物相行相克的理论,永远停留在旧朝,或者说,永远是传说。都说佛渡有缘人,医治有缘人,只这个缘字,多多少少有推卸之感,看来,神和人是一样的,力所不能及时,永在眼界之外寻一些借口。
有一阵子,我笃定,虔诚会救俗人如我的众生于水火,我带着明确的目标,日日焚香,诵经,念咒,那一段日子,仿佛断了人间烟火,为着父亲,驱车异地,看老法师布坛施法。结果却不尽人意。近两年,再没碰过任何一种经咒,再不上各种佛法论坛。
而向佛注定是终极归宿。
佛经里有温暖的句子,无论是先知先觉还是后知后觉总胜过不知不觉。“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切总不过一个“空”字。
我的那些泪水,那些奔波和纠结的心力将世界填得满满的,岂是饮一壶茶就能得乾坤,念几篇经咒就能见如来?总是在无路可行,无法可择时,直接或间接地跌跌撞撞倒在另外一扇门前。
“很多时候,人所遭遇的不是幸福,也不是愤怒,而是某些灰暗的不适感。无论怎样的倾诉和排解都难以清除这种不适。人的精神财富,不是由幸福或愤怒堆砌,而是将生命的种种不适,写成自己的药方。”这些不适感,久弥世事,或者无医自愈,或者积郁成疾,能不能丸成药,能不能入药,能不能破疾,就要看造化了。
所有的这些,一想到父亲,就觉得都是消极的,毫无意义的。
再看看父亲,又觉得他就是佛前的什么来历劫。
叹自己慧根太浅,但我相信任何的波澜壮阔,都将归于平静,为着生,为着死,为着头顶的三尺神明,为着人生无解的课题,一一向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