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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梧桐焦尾琴文字 |
分类: 我自倾杯·随笔 |
一、梧桐之绽
已值初夏,盛大的桐花,带着微熏的紫色,在我的城渐渐丰腴起来。
桐花一树一树地开,这些忧郁的颜色、矜持的姿态的花儿们挤在一起,让人哑然无声,忧伤遁远。
我尝过它,那么甜,在我对糖果饥渴的年代里,它的味道把童年里的味觉填补,它的繁华与静好把懵懂填补。
我常会在隐秘的地方,在地上挖个小小的深坑,把小坑里的土屑清理干净,然后放入没有瑕疵的花朵,上面置一块被擦得极亮的小玻璃,用土把玻璃四周密封。然后趴在地上,隔着玻璃看它。我能看到它柔白的底色,煊赫的黄蕊,淡紫的朵裙。所谓时光轻柔,人眼渐迷的恍若隔世就是如此吧。
此后,它就成了我的心事,每天必会去瞧它,尤其早上时,玻璃下面会生有露珠,越觉得它像被融进血液里的一些温热,它含水的目光,让我至今有看见千里之外故地的感觉。
二、凤栖梧桐
棵棵梧桐依着房舍而生,有似入世散淡的意象,而浓郁的木本之香,又似有出尘无力的相思。
南北路上,因有凤来仪,所以每一棵梧桐,都朝南向北,化身为图腾,把《诗经》里的草色唤醒,与《山海经》里的一双双翅膀穿越南海,把吉祥托起;等待那么多以梦为马的人除却旧疴,把幸福招引。
“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管它是不是传说,在历尽沧桑后,我相信在月色尚好时,与它相关的骨血早就植入梧桐的体内,信仰和执着就是开在梧桐树梢的花。
在这样干净的春色里,我愿意偷偷摒却隐伤,站在一条它必经的路上或渡口,迎着桐花指引的方向,深居简出,用和桐花一样颜色的小笺,写下一阙小令;用和桐蕊一样颜色的素笺,寄出一段偈语。
多想能够,在高楼林立的城,在父母的窗前植上一棵梧桐,让他们能得桐花曳曳,桐香万里,能让途经的凤凰,吐落安好,吐落耄耋依依。
三、焦尾化琴
那灶堂里的烈响,在蔡邕耳里该是泠泠绝世的音色。
在烈焰与烟火间,在流放与相遇间,不知是谁救赎了谁。
梧桐安静地开花,抽枝,蔓叶,节气一个接一个地将它索引,路途深浅如画,而风韵自成。那被焦过的梧桐,在蔡邕的指间,安静地讲述红尘的悲欢,我们无需说话,也不用回应,让曲毕的余音自然飘坠,摇动的是一江春水,摇不动的是流年的光线。
在那些辗转的际遇里,任是谁都会持灯细观被焦的琴尾。所有的感叹,隔过时空,都被琴音串起,那些被串起的时空,有的似棉,温厚质朴,有的似锦,华美喧人,再怎么着,也敌不过它与蔡邕的这段传奇。
四、雨打梧桐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梧桐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闷杀梧桐残雨,滴相思”……
雨打梧桐,被人写尽,不外乎情愁。
想来,那些雨打梧桐的声韵是从焦尾琴尾部流淌出来的,是孤独教给我们用来识别迷离和茫然的,便觉亲切而温柔。
其实,我们都明白,有些物外的心思,只是个人修为不够,即便在窗上尽写“格物”。
一把琴的前生和后世,都储存在光景里,我们的前生和后世都被黄土收纳,谁也躲不过来自四季的风。
至于那些落在梧桐叶上的雨,该是个人眼里荒芜已久的手指,翻飞成蝴蝶状,只为敲开体内久闭不开的花朵,忽而施与力度,忽而施与音色,避过一场烈焰,躲进一场雨里,在枝叶上写下名字,在一场雨水里静候一场千年之约,而后,化身为雨中之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