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雪
戴文开
当你的第一步
在梦里轻盈地到来
紧接着呼吸与心跳
便让我信以为真地
走到夜的出口
恍然于那个梦外的梦
你已留下一封书信
字句在屋顶,石阶
枝叶小心翼翼地承托着
还有一些,在眼睛里
呢喃而至于一片冰心
我从未想过如此思念冰天雪地
一如思念曾经青春
思念如雪之人
在时光里流浪,而不知何处折回
千百年前,或有同样的召唤
从悲到喜,重逢有言
却终不提那些为之老去的辗转
以纷纷扬扬而不能有的拥抱
换一个此生等候,转身
早已融化的吻

大略是前日夜半开始下雪,到夜阑时分我斟酌起那首《昨天》,瞥见窗外有朦朦胧胧的白色,如薄薄的一层盐,均匀地敷上了对面那幢房子的屋檐——我的视线仅限于此。
当然,想象告诉我,趁着月色迷离,在一阵紧张又安静的布置之后,雪应该在她想着陆的每一个地方着陆,在她想徘徊的每一处小径上徘徊。直到我看见,想见,不待太阳的拥抱,她先红了脸,又不想轻举妄动地承认,直至消融了白净的妆容。
我在七年前写过一个名为《雨面》的故事。开头是这样写的——
“落雪的南方是欢喜而孤独的。说欢喜,是因为南方较之于北方如家常便饭的雪天,便显得稀少而可贵,人们懂得珍惜体味,而心生欢喜之意,除了欢跑的孩童之外,都淡淡地留在了心底。说孤独,不仅是这不常走进的白色世界于风中带来了入骨的寒冷,或许更多的理由是,对于一些人,眼前的细雪纷纷,都落在了独自的心里。比如,我。”
而今看来,这些字句尚且稚嫩的,情感亦可以再节制些,如是重写,不至于瞻前顾后,踟蹰不敢落笔。然而我又想着,那年冬日,就算没有下过一场像模像样的雪,就算心里的也只是一种旧日记忆的重现,决定把雪写下来的那一刻,一定有属于那一刻的感动与喜悲。这与稚嫩的,不大节制的文字无关,甚至与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儿无关,可彼时的心情,真切地,业已与那一场字里行间的雪拥抱在了一起。此中感怀,无可复制,也不再重来。
我们的人生也是这样,那些不经意的岁月,就像时节循规蹈矩的安排,一个轮回接着下一个,内心的笃定与麻木更迭隐现。于是,忽然逢着一场雪,无论纷纷扬扬,抑或只是细碎地留下她的倩影,在梦外的梦里,清醒至极,心跳不已,溯洄溯游,我执挣扎,终而,甚么也没有发生,惟是静默地站在原地,像极了凝望痴等遥在彼岸的爱情。
这次请阿圆给这首《雪》配一张她拍的照片,其实蛮为难她的。
因为阿圆说,基本没拍过有雪的照片。可我总祈盼她有那融化在记忆里的一次定格。
嗯,终是找到了四年前的冬天,下过雪的证明。
彼时的我,还不会写诗。
那张照片上,她手执的雪,和衣袖一样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