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

戴文开

铺好了夜色迷离

一小片喧阗

也躲进蓝丝绒的帷幕

用一场可想的欢愉

引燃，倒数着

童话里梦过的声音

当转瞬，带着慢镜头

诉说那最先出现的流星

放下所有祈愿

在银河里静默溯洄，又刹那

从身后变出一捧玫瑰

让所有花瓣都随风吹向你

眼眸里盛不下了，留在笑靥

和青丝上，惊鸿一瞥

直到剧本里最后的寂静

与我们交叠，告别

转身融进旧忆

虽不识沧海巫山

那最后消逝的流星

带着祈愿

在岁月里，夜色迷离

一

岩井俊二在1995年的那个夏天，点燃了49分钟的《烟花》。

49分钟，至多只能算半部电影，放到今天，很难作为公映影片上映。且他彼时只想讲好那个自己想讲的故事，一如在未告知的那个夜里，无人知晓的地方，升起一束烟花。不求所有人都会看见。

但总有人会看见。

无论是多年之后，在机缘巧合下看了这场《烟花》，还是时至今日，想写而未写成这样一个甚么都梦幻，又甚么都真实的故事，我都会记得那些还不是少年的少年，纯净的感情和心事，还有自顾自的大声呼喊。

然而，细微末节的言语，往往最是一个故事的答案——

奈砂告诉典道，那场他与佑价之间的游泳赛，她以为他会赢，才说和赢的那个人一起去看烟花。

现实与心意的错身而过，才是人生中寻常的风景。

我一直隐约觉得，即便典道游泳时没有弄伤脚，他与奈砂，也未必能一起去看烟花。

也不会有人儿真正弄明白，烟花从侧面看，是圆的还是扁的。

人世间一些问题，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包含了答案，而非事在人为。只是答案的内核被问题和与之相生的困扰裹挟着，谁都说不清也道不明的。

尤其在年少时。纯真，爱恋，若即，若离。

“在下学期再见。”奈砂在这样美好的许诺里，渐渐逝远，不见。

“在下学期再见”——我欢喜的是说出口的那一瞬。

一如烟花，在散作五彩的流星坠落前，也曾是夜空中，你眼眸里的宝石。

二

我清楚记得，在此前的一些故事或者诗句里，自己也写过烟花。再一次抒写，不是因为那些过往的不甚美好，抑或已然凋谢，而只是想把这片刻的光亮与美好继续下去。哪怕它的存在也只是片刻。

我们这儿也只有逢年过节，才能看到烟花。儿时的烟花也还算热闹，而今三十多年过去了，如不是去特定的乐园之类的地方，看到的烟花好像也愈来愈少了。从日本文学和电影中得知的那种“烟花大赏”，是某种意义上的“伊人”，好在我们还有想象，能让自己的心海倒映着那一刻夜空的繁盛与明亮。

就算没有那种繁盛与明亮，我还想过童话里的仙女棒，下凡的她将之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点燃，也能让某一个平凡的夜，平凡的她，还有悄悄在身旁见证这一切的人儿，回到有郁金香和城堡的童话里。

这首《烟花》写到一半的时候，我以为阿圆会配一张燃起仙女棒的照片，所以后面才写了——

“让所有花瓣都随风吹向你

眼眸里盛不下了，留在笑靥

和青丝上，惊鸿一瞥”

当然，阿圆给我的那张烟花，也很好看。若换作我，怕还未待举起相机，一切已在迷人中结束了。说不准，那就是1995年的那个夏天，岩井俊二《烟花》里的烟花，奈砂和典道没有看见的烟花。

不知道可以对着烟花许愿么。如果可以——

“在下学期再见。”

我想，我会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