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坪页岭街记事（崖娃娃）

撰文：草衣

记忆里，留仙坪页岭街的河道很宽，从丹景公路大车店那个地方下河，是一条水渠，水渠里的水是从东沟引下来的，一直贯穿了一条页岭街，到了尽西头庙岭子北岸附近的水磨坊，才哗哗啦啦的从磨盘下一个斗槽里再次流进河里。

拦河，一字排列着一连串的大石头，共两岸往来。

河水清浅，河床上遍布着干净的沙石，浅水处可以看到花色隐藏性极好的沙钻子，花瓣鱼、麦穗子、白条，匆忙的在清水里行进，直到找到一处深潭，才在深潭里停留一会。

河里有各种颜色的小石子，一颗颗、滴流滚圆。还有一种磨圆度很好的石头，颜色鲜红，成片状、可以拿来当粉笔一样在墙板上写字，后来、我知道那是上游冲下来的红陶片。

小时候喜欢玩水，脚踩在砂质的河床上，清凉舒爽，故此、常常喜欢在河水里玩耍，或卷起裤腿，蹚水过河。

行走在河中，走得慢些，湍急的水流，会将脚底下的流沙一点一点掏空，那感觉有些痒痒，有些好奇，时常会弄得一身精湿，给表哥或三表姐招来大姨的一顿打骂。

三姐大我三四岁的样子。但记忆里三姐将我们看得很紧，只让我们在河边玩耍，既不让我在河里蹚水、也不让我们太过靠近南面的山坡。

有一次、我独自一个人向南面的山坡上走去、刚走了没多远，三姐就赶上来抓住我的手往回拉，一边走一边说：“你不敢靠近那山坡，那坡上有崖娃娃哩！崖娃娃精怪的很，世上的啥事情他都知道，还淘气的很，经常会把山上的石头弄下来吓唬人。要是不小心被石头砸了可就麻烦了！”

我指着山坡对三姐说：我咋看不见呢？崖娃娃在阿哒呢？

三姐说：崖娃娃是个捣蛋鬼，他在树后面、或者在石头后面藏着呢？

我心里琢磨着淘气的崖娃娃，想着他藏在山石后面的样子，于是就大声喊道：崖娃娃你出来呀！

接着便听到有一个声音学着我喊道：崖娃娃你出来呀！--出来呀！

我接着又喊：崖娃娃你在阿达！

还是那个声音学着我的话嚷道：崖娃娃你在阿达！--你在阿达！！

三姐赶忙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你看、崖娃娃学你说话呢！他给你耍上了，你赶紧回去吧！他可是个捣蛋鬼！你可别惹他了！

我扭着胳膊一边逃脱、一边冲着山坡高喊：崖娃娃！我不怕你！......崖娃娃！我不怕你！......

还是那个声音再身后学着我的腔调：崖娃娃！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直到三姐将我拖过了河。

我心里虽然很不服气，但寻思着这个能知道世上很多事情，比我还犟的崖娃娃，想着他一个人在山上的样子、想着他的恶作剧、想着他藏在山石后面、想着他从山石后躲进树丛，想着他知道一切的本领，我便喜欢上了崖娃娃。

河南岸的半坡上有几户人家，这几户人家有好几个小孩，于是我琢磨着这崖娃娃也许就是这几户人家中的孩子。也许是这几户人家中的某一个或某几个男孩。

于是、得空我便对河南岸的这几户人家观望了起来。

南岸的人家相较于北岸丹景公路边的人家地势高，站在丹景路边，时常会看到南岸人家从一处树下挑水回家，有孩子将牛圈里的牛赶到山坡上去放养，有大人将成捆的柴禾从山上抗到场院边堆放，有妇人从场院便抱回柴火回家里做饭。

看着南岸人家一户的炊烟升起，接着、又一户炊烟升起，接着又是一户的炊烟顺着河风弥漫了南岸的庄园，继而，那炊烟便沿着半坡的高度，顺河向东飘去。

我看到一家人像电影一样端着碗、盘在场院里走动，在场边的树下坐下来吃饭。

一只猫悄悄的跟了出来，蹲在一个穿碎红花衣服的女孩身前......

因为能看到,我知道南岸有泉、有牛棚，有桃树、杏树、核桃树、药树和不知名的树木.有牛、有羊、有小狗、小猫、有男孩、有女孩......

迎来、送往，特别是到了过年，会看到一队鲜衣靓裳的大人或孩子从坡下爬上半坡的院子里走亲戚，会看着对岸人家的姑娘下了山坡，来到河边，向丹景公路边的人家走来......

一年、两年、三年，多年过去后，经常往来于两岸、那个穿碎红花衣服的女孩变成了我的表嫂。

从童年、到少年，我有很多的时间都留在留仙坪页岭街，留在留仙坪河南岸的坡上，却从来没有看到南坡上的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