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留下的“遗言”为何让我愧疚？

父亲还是走了！

父亲享年85岁，应算高寿。可是，父亲走得这样快，实出乎我的意料！父亲在今年正月初三摔伤之后，身体虽说每况愈下，但本月9日招呼我去给他洗澡时，除瘫痪无力外，他的精神状态不错，还说让我每周去给他洗一次。没想到仅仅过了四天，也就是13日下午7时45分，他就溘然与世长辞。那次洗澡成了他最后的一次洗浴！

一周后的今天，父亲已入土安息。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父亲的音容形貌时时在我眼前闪现。我想到父亲的一生，想到他曲折的经历，想到他摔伤瘫痪后艰难的生活，想到自己年轻不谙世事时对父亲的漠然，心里总萦绕着一种自责的情绪。

因母亲去世很早，父亲又另组成家庭，多年来，我与父亲相聚交流较少。直到他病后，特别是今年春节摔伤后，需要照顾，我才到父亲家里去的多了一些。这一段时间，除了交谈父亲的病情外，他先后对我说过三句话，尤其让我思潮起伏，令我难以忘记。

5月9日那天给父亲洗澡。父亲身体稍胖，其时他自己没有动作能力，我两手搂在他的腋下，小心地将他从轮椅上慢慢挪到浴盆里坐定，然后一手扶着他的身体，另一只手使劲在他背上、胸前擦洗，父亲似乎感觉很舒服，喃喃自语说道：“养儿就这时享点福啊！”

我不知父亲的当时心情究竟怎样，但我听了这句话，感觉很惭愧。父亲太容易满足了！当儿子的为瘫痪父亲洗个澡，本是寻常应尽之责，实在不值得父亲发此感慨！说明自己平时做得不够，对父亲的关心体贴太少，才让父亲有此感受啊！

一月前，我用轮椅将父亲推着送医院检查病情。轮椅出门行至大街上，父亲突然说了句：“你要放下架子呢！”我很吃惊，不知父亲为何口出此言？我猜测父亲的意思可能是：不要嫌推着瘫痪父亲走街串巷感觉寒碜！如果真是此意，那父亲实是误解了我，将我当成了毛头孩子。慢说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便推着的是瘫痪外人，我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心理。

可父亲为什么就有此莫名其妙的想法呢？只有一种解释：父亲不习惯我推着他走大街，而根本原因在于我以前没有推着轮椅送他外出。一种深深的内疚顿时涌上心头：瘫痪在床的父亲，其时最需要的是能经常到户外走一走，看一看，呼吸阳光下的新鲜空气。我为什么就想不到这些？为什么没有做到天天推父亲到户外转一转？现在他去了，每念及此，我就心中隐隐作疼。

看病后的父亲当天就住进了医院，第一天，我负责陪护。那天夜晚，父亲躺在病床上，没有多余的床，我就睡在一条大约30公分的板凳上。板凳很窄，靠墙摆放，我睡下后小心地不断变换姿势，一直无法入睡。深夜时，父亲大约听到点声响，便喊我，非要让我回家去睡，说：“你这样睡让我心里实在过不得呀！”听了父亲的这句话，犹如一股暖流荡漾在我心中。

我以前总以为父亲另组织家庭后，我们之间的父子之爱亦即随风飘散。父亲此言让我感觉温暖仍在，父亲的爱并没有流失，而是深深藏在他的心底。亲生父子之间永远血浓于水，那种牵挂与关爱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舍弃割断！父亲病中夜半所言，是父爱真情的自然流露，令我永远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