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修配厂里才有铁屑，可以用来做烟花。铁屑也叫铁沫，燃烧时嗤啦嗤啦的，没这个，那烟花也不好看。烟花纸壳泥腚，插进芯儿，填充进火药和铁沫后，再糊上一层泥，使劲砸紧，一个烟花就造出来了。熟工玩这玩意，比炸油条还快捷。

修配厂的西围墙很高，高不可攀。顺着墙根走，渴望捡到谁扔出来的废铁丝，铁皮，或铲着扔出来的铁沫。从来没进去过，只知道它里面很神秘，就像兵工厂。

正门朝北，开关都有人把守。我们喜欢攀在任何铁门上，让其在滑到里来回滑行。那感觉，很来劲的。门西一排大房子，是锯木车间。电锯切割木头的声响，隔了老远也很雄浑尖锐。真的。

能捡拾到小锯条，可以用来锯断课桌，凳子腿，或小树。做成匕首也很不错。我喜欢的是刻刀，用橡皮或果树棍为材，刻出带有自己名字的印章。

大钢锯能卷起来，像一条蟒蛇那般森然可怕。老匠人将它摁倒车床上，拿着锉子，将锯齿磨尖。

有一年，我走到了北方，找了一份水磨石工的体力活。那电锯才牛逼呢，任是钢筋水泥石子，统统一切两半。觉得特有快感，就像席方平。

是的，这个故事先是从小画册里给我造成了视觉冲击，而后才是绵延不绝、耽溺反复的印象。

大街真像一把锯子，房屋则是锯齿，命运则像两个小鬼，你不断地被切成两爿。你是白天和黑夜，你是死亡和虚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