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街的忧郁】5
(2015-11-08 04:35:37)
老饭店门前总有傻子或流浪汉。流浪汉也傻不拉几的。我喜欢他们,更羡慕他们,因为他们能喝到油水,即便喝不到,吃不到,鼻子终究有福了。上苍保佑浸泡在香味里的人,他们是神,而我们不是人。
祖父领着我去老饭店吃面条,相当于改善生活。“爹,你该去吃碗面条了。”我母亲说。祖父就领着我,去了老饭店。这一条路,可谓神明之路,朝拜之路,似乎你经过的所有人,都配得上被你鄙视,由此越发趾高气扬了许多,祖父反倒默然沉稳。我开始喜欢这条路了,仅限于跟着祖父去老饭店吃面条。
我不吃面条,卤汤也不喜欢,仅为了那几根肉丝。祖父正相反。那么多的鱼虾,我都不吃,闻到味儿就恶心,除了肉丝。可惜,一年三百六十日,与肉有关的日子历历可数,就像我肠子里的褶子。
肉丝什么味,其实一个样,老饭店的光影声色,反倒成了我念念不忘的记忆。这记忆,说穿了就是一个“优雅”。祖父很优雅的,不动声色,慢条斯理,有条不紊,那“吃相”是经由晚清、民国沉淀出来的。所谓不卑不亢,与世面无关,反倒一种文化熏染出来的结果。我认为那是敬畏。
他敬畏桌子,敬畏条凳,敬畏筷子,敬畏面条及其汤料与卤菜,敬畏享受的过程,敬畏自己的感官和脏器。这敬畏最终成了一种仪式。日常生活的仪式化,也意味着美与味之间的亲缘性。
祖父的吃法我学不来,常常饥不择食,真的很没文化,毫无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