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台录:我妈妈的一生】9
(2015-10-21 12:51:33)
妈妈没有围裙,除非出门,才换干净衣裳;做饭和干活,不必换。
妈妈也没套袖。
那铲子都磨秃了,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勺子跟磨石一样的底色,似乎布满密密麻麻的微孔。瓢有好几个,面的、刷锅的、舀水的。瓢戴在头上,能扮演各种角色。
饭罩是黑色的,有时用来熥干粮;有时压在锅底,周边放上地瓜、芋头、花生、玉米、玉米饼子之类的。
——油坛子外面有花纹,分不清样式,摸上去幽凉而原始。
饭罩搁在木制的“共”架上。
如果烧大火,锅盖上要压上一个蓄水盆。
——靠锅台的窗台上,放着一个油碗。
里面还有两个大小“菜冲”,有过年粘贴的灶神;有整整齐齐的一扎麦秸秆,有筷子罐,有麦秸编的帘子。
物自有其位,从不僭越。它们生活在“拿”和“放”二元世界的中间处。用具属于中介物,不可用的永远呈现不出自身。不可用的物不是用具,它们仅仅是物或料。
锅盖为高粱秸秆缝制的。
新锅盖金黄色,半月十天后,开始黑黄相间呈斑驳状。再过一段时期,就成了黑色的了。时间的颜色与日子的底色保持默契的谐振和涂改。
屋子内各种盖子的原料也都是高粱秸秆。外面的不是,特别露天的,大都石板。
菜刀只有一把。
如果刀刃木了,妈妈会在水缸上哗啦哗啦蹭一下,跟剃头师傅差不多。
水缸叫做大瓮。也叫水瓮。它远离锅灶,保持对角线关系。
盅,杯,碗,碟,钵,盆,坛,缸,瓮……这些物根据容量大小及与人的身体关系,而成其自身。它们有位置,才有身份。它们分据于不同的空间。
它们有自己的声音和语言。
它们是妈妈养的宠物。
它们是我的最初和最后的先验、经验与超验世界。
武侠、侠义、传奇、演义、公案等小说对物与人不太尊重。盅子怎能轻易捏碎呢?筷子掉落地上,是一个富于细节的精彩故事。
喜欢
0
赠金笔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