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生活】
(2014-08-31 23:17:42)他们每人肩上扛着一块大胶泥。他们兴高采烈地走回家去了。他们赤脚,走了很远的路,才发现这一富矿;他们撅着屁股,挖了半天,终于挖出了一块大胶泥。他们估计了一下,然后分配好,每人一段,重量大概十斤左右,跟过年蒸馒头的大面差不多。他们扛着大面般的大胶泥,志得意满地回家了。
回家也不回家,而是找地方玩。要去玩的地方得有条件——石板、水泥板之类的宽敞地。他们去了饲养院的猪棚,那的确是水泥板。他们围坐在水泥板上,每人身后一块大面。
他们把胶泥捏成碗碟的样子,然后挥舞起来,摔碎。“呱唧”一声,“吧嗒”一声,“啪嗒”一声,“啪啦”一声,“噗嗤”一声。它们制造了无数声音,基本不出摔碎碗碟或放鞭炮之声。当然,有个别的模拟了臭屁或闷屁。他们喜欢死了,觉得很刺激,很过瘾,跟某个暴君一样,大过一番摔碎瓷器的瘾。他们撕不起扇子或纸,甚至丝绸与裂帛。
他们的胳膊长长的,一只手如此;另一只手因为不常用,保持原状。他们发明了许多与手有关的游戏,这些游戏的确令手解放出来,又成为新的压抑对象,——他们将来要下地干活的。他们有使不完的劲,唯独没有晋级为与机器打交道的工人。
摔泥碗碟的规则,根据响声程度,来确定输赢。几个人抡着摔,输赢立判,输者乖乖地撕一块泥肉,给赢家。不久,常胜将军屁股就坐在了发酵似的泥堆里;输家则屁股裸露给了风与光。
吃饭的时候,无论输赢,跟猪和狼一样。院子里,门外某个角落,野地某个隐秘的场所,那团大胶泥,吸引了一群蚂蚁,还有小小的螳螂。
它慢慢地干涸了。
它曾经包含着的草籽或菜籽,不知觉地长出了芽。
原先被捏塑成一辆坦克的模样,现在像一只无人理睬的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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