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下蛋好慢啊。
下出来就不是它的了,是手的了。可现在鸡下蛋不勤了。鸡累了,要休整一段时间,人被憋死了。鸡不下蛋,人要憋死,人需要蛋,鸡不憋不下蛋。
最重要的是现在,现在他需要一颗鸡蛋,就一颗,因为有了九颗,若加上一颗,凑成十个。十个鸡蛋,就变成了“一把鸡蛋”。九个不行,永远“九个”,成不了“一把”。
一把鸡蛋,能卖掉;九个卖,有人要,却没法计算。
一把的价格固定不变,九个不好说。卖掉这一把鸡蛋,才能去买别的。
他想买一块石板,在上面写字,妈妈说了,鸡蛋卖掉才能买。他数了数,盒子里只有九个鸡蛋。
中午,父亲干活太累,妈妈打了一个鸡蛋,炒了一个小菜,给父亲下酒。八个鸡蛋,他吃不下饭了,对父亲面前的菜肴,也视而不见。
八个鸡蛋,还缺两个。他犯愁了。
晚上妈妈又往虾酱里打了一个鸡蛋。他失眠了,八个鸡蛋。
今天鸡还是没下蛋,走路依然傲慢,拉屎依然亢奋。他看不惯她光吃不下蛋的模样,他恨恨地扔石头砸她。翅膀被打中了,但不疼,她略惊惶跳跃了一下,不慌不忙地继续踱步。
真将她打死,妈妈会把他打死。
继续剜菜,最鲜嫩的,给鸡提供营养。
继续祈祷,最虔诚的,给鸡补充理想。
那是一生中比较漫长的一段时光,他记得,记得梦见自己一跤摔在了遍地鸡粪上,爬也爬不起来,喊也喊不出来,手上、嘴上全是鸡粪。新买的石板碎了一地。
他挣扎着起来,摇摇晃晃地找水洗。
十二岁的他穿着六岁夏天的衣服,瑟缩地走在深秋的池塘边,渴望遇见一只滥竽充数的鸭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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