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保利

     好几个保利，大保利姓张，因为胖，我们都叫他大保利。胖是喧胖，走路和跑操的时候，腮帮子哆嗦起来很可爱。他最爱唱的是迟自强，“手里啊捧着窝窝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边吃着炒饼，抽着五分钱一根的烟。

     他爱躺着，“舒服不如倒着”。他歪戴着帽子，加上外八字，怎么看怎么伪军。的确，全队都是老魏的人马，称“魏军”也没错。至于萎缩不萎缩，看个人的造化。

     大保利无忧无虑的。

     大保利吃喝嫖赌样样行。

     有一段时间，他喜欢扔猫。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一只小黄猫，被大保利捡到了。捡到了后，他就从二楼窗口往下扔，小猫叫声凄惨，却又似乎耽溺于被扔的刺激体验，四足总能平稳落地，跟瞎子盖章差不多。如此反复，反复如此，二者形成了一种人猫特有的虐景游戏。

     扔腻了，小猫就不长了，始终那么大小。有时惨兮兮地躲在角落里，发出微弱的咩咩声——真的。鼻子上有块伤痕，感觉很搞笑的。

     大保利爱吃排骨，啃剩的骨头从食堂里带回来，给小黄猫。

     有时小黄猫会顺着楼梯，进入楼顶天台，在那儿溜达，或取暖，避雨。总之，定期它要被大保利发现，抓过去，扔个通宵才罢休。

     那凄厉的声音，跟猫叫春一点不一样。猫叫春有点像女人叫床，小猫的惨叫，就像活扒皮。

     人都习惯了。大保利都懒洋洋的，玩腻了。

     于是他决定逃出厂子，直接回家。

     果然，某一个晚上，他不翼而飞。门岗可能提前打好了招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但老魏要杀鸡给猴看，带着一竿子人马，乘坐吉普车，去了大保利家。

     大保利嘟噜着软乎乎的腮帮子，坐在自己的空床上，周围坐着或躺着几个看守。

     小猫怯怯地从床底下出现了。

     大保利腾地站了起来，一把抓起小猫，扔出了窗外。

     这次猫叫声不太惨烈，可能没防备吧，也可能大保利好久没扔它以至于忘了叫的夸张表演，加上一辆车正好过来，于是它成了一片法桐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