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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羚】

(2013-03-21 23:4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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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他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目光对接后,随之产生了一个对话场。在人头簇簇的苦力市场中,“我们”感因之生成。

  ——干嘛的?

  ——凉快凉快。

  ——哦。你抽我的。

  ——好。

  ——出海不?

  ——干嘛?

  ——捞野对虾。

  ——多少钱?

  ——十分之一。一天十斤的话,咱俩一斤,大概每人二十块钱吧。

  

   车子拐了不知道多少道弯,反正饥肠辘辘的胃肠给翻了个后,再也不饿了;就好像肛门跟嘴换位后差不多。如此一来,食道未尝不是盲肠。真不饿了,甚至还想往外吐一吐呢。

   车子终于在悬崖空场处停了下来。

   老远在车窗上看到的海,依然是海。好大一片波澜不惊抑或涟漪四起的水。

   光,都是咸的。

  

   我叫他小刘,他叫我小刘。俩小刘边扯淡,边往悬崖下面的村落里走。

   不到海边或山上,你不知道什么叫蚂蚁垒窝;到了后就会明白因地制宜这个成语的妙处了。

   小刘穿了拖鞋,我也穿了拖鞋。地上的海蛎子和海虹皮以及石子经常飞进脚窝里,所以等我们到小刘老大家时,他们家的烟囱已经冒烟了。

   我关心的不是野对虾,而是这一顿晚饭和睡眠。

   小刘关心的自然是形而下之中上的那点好处。

  

    叫了“嫂子”和“大哥”后,才开始对付那条肉墩墩的黄狗。小刘使劲摁住它的脖子,才没咬住我惊慌中丢弃的一只拖鞋。狗眼看人低,其实是有道理的,因为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么。

   “嫂子”在擦拭那张黑不溜秋的小饭桌。看样子是准备吃饭了。

   “大哥”回屋后,跟皇帝上朝似的,脸阴沉沉地坐到西间正对着厨房门和东间门的位置上,抽烟。  

    烟,其实才是情绪语言,近似情绪的体操。

    这套体操做了大概一套后,“大哥”开始问小刘了。

   ——你这几天上哪了?

   ——我,我回家了。

   ——谁让你回家的?你走也不说一声?

   (嫂子插了一句“是啊,让我们到处找你。”)

   ——我以为你们知道呢。大哥,你看我给你找帮手来了。

   ——嗯。不用啦,我都找好了。

   ——那,大大哥,你……

   (嫂子切断话头“吃饭吧。”)

    

    最初和最后的晚餐一块吃。

    大饼,大葱,外加咸菜。苞米碴子粥。

    我小心翼翼地咽,竭力作出察言观色、肚囊餍足的斯文样。小刘似乎想开了,吃得不要脸也不要腚,甚至你能看到头部因为腮帮子剧烈运动而冒出的热气。

   “多吃点!”“大嫂”终于对我说出了第二句话(第一句是问候她的时候,她“嗯”了一声)。于是,我才放手一搏。

  

    我们三个人坐在东炕头上。

    这一位刚才没介绍,他叫老牛。

    老牛很瘦,一看就是光棍级别。

    他自来熟,跟我念叨不完的话,边念叨边卷烟。

    他守着一个烟笸箩,撕了一叠纸,不断地卷,跟卷烟机差不多。

    边卷边让我们品尝,一会儿工夫,这屋子开始烟气腾腾了。

    小刘也抽。

    ——刘,想开点。

    ——嗯。

    ——也不怪老大,你走了也不说一声。

    ——嗯。

    老刘大概卷了一百根,才决定休息一会。

    ——这唾沫卷烟不会松散?

    ——不会的。

    

    睡吧。老牛说了一声。

    灯灭了。

    一会儿,老牛发出了鼾声。

    小刘发出了鼾声。

    我发出了配合节奏的鼾声。

    ……老头梦见了狮子。我梦见了鳄鱼匍匐在水底下,等待着一年一度迁徙牛羚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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