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釜底抽薪般地抽走了他这个限定词之后,我就成了无所依傍的苦力劳动者了。从五月中到十一月中,整整七个月,每天超负荷劳作着,除了饭量、力气、头发和虱子外,其它方面的身体指标以及工资数目,几无增幅,近似于O。记得这年结算工钱时,我拿到手的是15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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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捉虱子。
这是每天晚上固定不变的节目。至于虱子的来源,有多种版本,流传最广的就是河南人带来的,所以,老头经常揍河南来的几个老张——张友兰、张友盆、张友宇。张友雪不挨揍,因为他个子高,年轻帅气,又喜欢跟我念叨诗歌、历史之类的八卦,让曾因强奸女知青而入狱的老头,感觉知识可能就是力量的潜在威力。
捉虱子只限于白班的,夜班的则开动水磨机和电锯,呜呜呜、嗡嗡嗡地在一楼全是泥水的阴暗车间里,忙个不停。如果你看他们转动的背影特别腰腹部分,真的以为发情的雄性畜生正围着母牲们不安分的屁股急得乱转呢。
我和张友雪依靠着白灰墙,互相展览各自的劳动成果。他的两个指甲盖血淋淋的,我则边捉边扔,大部分扔向了夜班几个老张的空床上。你真不会过日子,张友雪指责我。我嘿嘿笑了——我肚子里不缺荤腥。
门忽然被踢开了,进来俩人。
一个胖的,明显是军官,一个壮的,明显是跟班。
他们开始查身份证了。这一天,据说是某个未曾载入历史的祭日。
张友雪有身份证,我没有。很自然,我只能夹着一个装着一本书和一堆烂纸的包,领着军官及其跟班下了楼。
大铁门敞开着,花白头发的电焊工老赵伫立在此,迎送着我们一行三人走出了厂子大门。
门外停靠着一辆三轮摩托。坐里面,跟班把我踢进了车斗,然后他手扶车把,发动开了摩托车,军官则坐在他后面,亦即我的上方。这辆长这么大也未曾坐过的蹦蹦直跳的摩托车,就被一根大光柱牵引着,朝着海边的边防站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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