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波顺着墙根，安放了几根铁丝圈，说是准备套兔子。小波认识兔子的道，那儿有兔子，他一眼就能发现。我却怎么辨认也辨认不出。——一样的哦，你怎么能看出来？小波鬼魅幽邃地一笑：哼，狼有狼道蛇有蛇道狡兔三窟，这你就不懂了。

    放完铁丝扣之后，我们就回到住处了。

    我俩比邻而居，住在一排大房子靠操场的东两间。最东头是我的，次之小波的。小波撒尿不去厕所，白天经过我门口到山墙根撒，晚上把门开一条缝，直接往外喷，以至于门外常年好雨知时节。甚至，甚至，这厮还发明了啤酒瓶、塑料瓶、洗脸盆等被窝排尿法。当然，这些方法经他传授给我后，让我享用至今，以至于今天某所大学里的某些本分学生，全受我的耳濡目染。我相信，他们的孩子也不会笨到活人能被尿憋死的地步。

    月光刷刷的，跟冰刀一样，切割着视线，甚至它们还会侵袭耳朵，让你出现幻听，以至于大脑与北欧的白夜，发生了混融共生。

    结论就是：失眠者，其实如同饥饿艺术家一样，不是找不到熨帖的温床，而是找不到合适的睡眠，仅此而已。

    小波亮着一盏二百瓦的大电灯，我屋子里也如此。两盏灯像军备竞赛似的，相映成趣；又像双兔傍地走，难分雄雌。

    所有黑暗中行走的人，推着光柱的车子，远远地看到我们的两只眼珠子，也感觉自愧不如。所以，除了兔子，我们所在的大院子，没人敢进来偷东西，连偷情都鬼鬼祟祟的。

    这一夜，我替兔子担心，担心它们被小波的铁丝扣勒死，为此，我反反复复地出去好几趟，想给它们散播点警报信息，要么敲山震虎，让它们别来。

    小波不知道，他大概以为我尿频。

    他故意发出呼噜呼噜的酣睡，诱引着我的愤怒，逐渐蔓延出绝望而枯萎的月光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