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虾酱
春天,东南风一刮,虾酱就上市了。卖虾酱的不赶集,一般推着车子,挨个村子吆喝。虾酱装在蒙了塑料纸的铁桶里,铁桶则挂在车后座绑着的一根木头上,一边一个。
有人买了,卖虾酱的就支好车子,然后解开塑料纸,用舀子舀出虾酱来,让人看其粗细及味道。看好了,就买。卖虾酱的批发回虾酱后,一般会往里放粗盐、兑水;买虾酱的买回家后,继续往里放盐。这样一来,一盆或一碗虾酱,蒸熟了后,变得齁咸齁咸的,能吃好多天。
春天没菜。唯一的菜不过大葱。从没开花就吃,一直吃到老葱骨朵凋谢而新葱从根部萌发出来且小葱能吃之时。——六月天就来了,土豆及其它菜就下来了。
“地瓜饼子臭虾酱,撑得肚子直发胀”,说的就是春天的三大吃食。
也的确三者很般配,跟烟酒茶、诗书画一样。它们把人被熏人的暖阳与苦熬的劳作所综合榨干的没油水的肚子,填得满满的,以至于浑身散发着虾酱之臭与大葱之辣。
母亲一般往生虾酱里打一个鸡蛋,然后放在锅里蒸,这样做熟的虾酱不仅凝结,且红白黄相间呢。
当然,带鸡蛋黄白多的那面,一般朝着父亲。父亲则心安理得地蘸着它们,喝酒。
我们则装作目不斜视、从不逾矩地守着面向自己的地盘,心安理得地蘸着、挑着,大吃大嚼。至于各自心怀的鬼胎,要等到父亲吃完了或不注意的时候,才体现出来。常常二哥的筷子王顾左右地伸出来,而姐姐的筷子恰苍鹰捕兔般地降落,生生地将二哥脏里吧唧的筷子之路径切断——
无疑,这是一场围绕鸡蛋黄白享用权的合法化而展开的保卫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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