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排地站在电梯里下了楼，走到街上的时候，她看见一辆漂亮的汽车候在那里。 

“这是我换衣服的时候，佣人打电话叫来的。”她的护花使者解释着，“一个绅士邀请淑女共赴晚餐，难免要讲究些……” 

他的手在她的胳膊下方，像是轻轻地扶着，可她心里明白，他是随时都准备着紧紧抓住她的。他就这么用一种夸张的风度招呼她进到车里。 

她像坐惯这种车的人那样，优雅地坐到右角的位子上。车夫把一张光滑的皮毯盖在他们腿上，他们又出发了。    

他好奇地望着她，继而带着刻薄的笑意说道： 

    “看起来你倒像是坐惯了这种车子的。” 

    “从前我有过一辆这样的车子。” 

    “那么，你是用你的漂亮脸蛋儿把牌玩输了。你的聪明哪去了呢？” 

    “你说的一点不错，我的牌玩得坏极了。我总是输的。因为我恨.....欺骗。” 

    “哈！那不是女人惯做的事吗？”他粗暴地顶了一句。 

    “你错了。很少女人是惯于欺骗的。” 

    “如果是我，我不会轻易服输的。就是要和坏运气斗他一斗！” 

    “你当然会那么做的。” 

她望着车窗外熙来攘往的人群，这时的伦敦是活跃而光明的，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憧憬，对他将要把她如何处置，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他侧过身子望着她： 

    “天哪！你还真够冷静的！” 

    “我并不冷静。” 

    “你连我要把你带到哪去都不问一声。” 

    “到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把这段时间混过去就行了。” 

    “真的没关系吗？那么，夫人，我们到R饭店去吧。你今晚是如此的美丽动人，我要让你去显露显露。我在这里是个孤独的陌生人，我来往的女人又都不是值得夸耀的。” 

他们在一个堂皇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她一进到门里，就像一个久睡初醒的人似的，站在那里向周围张望着。 

    “看见朋友了吗？”他在一旁讽刺地问。 

    “朋友？”她幽幽地说：“不再是了。不过看见一些曾经交往过的人罢了。呵……那儿！……还有那儿….那准是杜丝塔！那是她丈夫！那是他们的小女儿吗？都长得那么高了…..你说她好看吗？我倒不觉得…….。” 

    “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吧，让他们也认认你。”他恶意地怂恿她。

 
她畏缩了“不，他们不会的….我离开伦敦太久……我在国外东漂西荡的都快十七年了。” 

    “都是些什么地方呢？” 

    “罗马呀，巴黎呀，维也纳呀……”

    “你倒是选了些好地方啊。” 

    “哎呀，天哪！那是马尔斯夫人！她可看出老了......哪个不老呢？我也老了。不过，无论何时何地，我总认得出她的……。” 

     “夫人，你够聪明的，能从社交画报上记住这么多名人的面孔。好啦，咱们还是去吃饭吧！” 

他简直就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展开在她面前的是一片回忆的世界。她的两颊浮现出激动的红晕。 

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又说了一遍：“去吃饭吧。不过，不用到衣帽间去了，我不放心你离开我的视线。” 

他招呼侍应生过来，脱下大衣连帽子一齐交给了他。 

    “夫人，你真是个好演员，叫人佩服得很哩。” 

 她没搭理他，只默默地跟着他走进大厅。他们的位置在靠边的一个角落上。

 
    “我本想订一个当中的位置，把你拿来炫耀炫耀的。” 

    她慌张地说：“求求你，还是这样好些。” 

    “看来也只能坐这里了，别处都已经坐满了。”

于是他们便在那专为两人亲密用餐的桌位上坐了下来，她把大衣脱下，搭在椅背上，静静地望着周围用餐的人们。 

他点了鱼鸡之类的菜。点好之后，低声地说： 

    “他们会给犯人吃东西的。在你将去过圣诞节的地方，肯定能吃到牛肉。” 

说着他又开心地点了生菜，蛋糕和香槟。 

这一下似乎把她的注意力从周围衣香鬓影的海洋中给拖了回来。 

    “犯人？” 

    “你要到警察局去啦，在……”他看了看手表：“在两个半钟头之后。” 

    “噢，对了。”她竟然轻声笑了起来。 

    “她昏头了吧？”他心里想，继而大声问道：“你真的一天不曾吃饭？觉得头晕吗？嗯？” 

    “真的没吃。不过，我并不头晕，虽然应该要头晕的。” 

    “你看起来有点病态了…..好啦，大难临头之前，别想那么多，先填饱肚子要紧！” 

随便他说什么吧。她就是一付漠漠然无动于衷的样子。 

当然，他知道她还是在盘算着，希冀着那打动他怜悯心肠的机会。她一定是想等他喝了酒再见机行事吧？他已经叫了第二瓶香槟了。在他的住所里她就拒绝喝酒，不是吗？真是狡猾得很！ 

她吃东西吃得多么文雅！ 

他极端鄙视又极端赞赏地端详着她。 

    “不害怕吗？”他微笑地耳语着。 

蛋糕端上来了。她那巧妙地化过妆的脸上更浮现出一层天然的红晕，她有说有笑地竭力使自己成为一个可爱的伴侣。难道她真的全不在意那即将发生的祸事吗？怎么可能！尽管她在笑，可她的心思显然并不曾集中在他的身上，这令他很觉纳闷而又怀恨。因为他喜欢彻底了解一个人，并且常以具备这种本领而自夸的。他把她和自己的杯子再一次斟满了酒，她并不劝他多喝，只是一杯一杯地陪着他喝，这又使他开始迷惑了……。

迷惑 purple and Fine linen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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