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我读好诗》(诗品札论三·5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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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西娃的人,都知道她的《画面》所表现出来的思想性和艺术性。也因此引起诗坛不小的轰动,她让“年轻的母亲,把熟睡的/婴儿,放在报纸的中央”。而这张报纸上其他的内容是“独裁者,和平日,皮条客,监狱,乞丐,公务员,破折号,情侣,星空,灾区,和尚,播音员”。这种有悖逻辑学的混乱选择排序,是诗人有意的延伸着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某种对立对应的各种社会关系,宣示出世界之大,社会之复杂,人性之沦陷,人心之险恶的多个层面,我们不能不为诗人的一种博大的人性思虑所佩服。我想这也是这首诗引起轩然大波的主要原因所在。
继她的《画面》之后,震撼我的是她的另一首诗歌《植物人》。这是她受一位外国画家马佐里尼的《男人如树》的油画所做。
植物人
我死皮赖脸地存在于这里
即不活着,也不死去
阴阳两界的位置上,躺着我
正在枯缩的身形。混沌中,我面对的
是两扇玻璃墙壁
微亮的一面,一些点,正在构成线
这些线,奔涌着,像早上醒来的柏油马路
却始终构不成像样的图案
另一面,黑色的集块正大面积扩散
它吞并另一边有气无力的光斑
“醒来,醒来。”有人在诱惑着我
“死吧,死吧。”有人在诅咒我
我停火。不把生米做成熟饭----
喔,这多么像当今我祖国的政权
“我”在生命的两个通道口选择,是“死”还是“活”着。这是一位病理的植物人所无法选择的问题,然而诗中却描摹植物人的两种状态。“活着”,却是“即不活着,也不死去/阴阳两界的位置上,躺着我//正在枯缩的身形”,这是虽活犹死,并且“黑色的集块正大面积扩散/它吞并另一边有气无力的光斑”,生与死难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死去”,却在“混沌中,我面对的/是两扇玻璃墙壁/微亮的一面,一些点,正在构成线”,这是要死却还有一线希望。尽管看到的只是“微亮的一面,一些点”,并且构成的“线”和“图案”还不成样子,但这毕竟是生的希望尚在。——这是拥有生命主体的两种抑或无法选择的途径,诗人却探讨了一番,折磨了一番。而作为生命客体的他人,也有两种态度:“‘醒来,醒来。’有人在诱惑着我/“‘死吧,死吧。’有人在诅咒我”,这就更足见“人性的善恶”。应该说诗人到这里已经激活了这幅油画,对生命归属的思考的深邃,及其生命客体对主体的人性暴露,对立又统一,矛盾又相契的状况,既是平静而直观的分析,又是深邃而尖锐的深思,看画作诗的旨意已显,一首诗可以终结矣
然而,诗人在最后却加了“喔,这多么像当今我祖国的政权”。这就实在令人意想不到,且联想的突然,揭题的大胆,意境的升华,思想的拔高,使这首诗焕发出猝火锻金的光芒。我们说“诗以言志”,诗歌的起源本身就是站在民众的立场上,反映他们的群兴观怨,诗歌的民主性,决定了诗人是人性的诗人,是民众的诗人,是民族的诗人,更是世界和宇宙的诗人。我们感到西娃的《植物人》也好,她的《画面》也好,表现出来的这种深度和高度,已经证明她的诗是时代的强音,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这个时代,有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人死了,他还活着。
男人如树—— 一个植物人醒来后,画笔下的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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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人的生命是由肉体和灵魂两部分构成。肉体这一生理物质的属性,我们是看得着摸得着的,是实际存在且形象的东西,它是生命的基础,是任何生物共有的也是平等的细胞传延的物质。而灵魂是什么呢?它是依附于肉体以外的精神,是人的一种气场,它是人的智慧,精神,思想,德操,意识等聚合的一种灵性的高度。所以通常说灵魂在天上,这一迷信的说法,我认为是对人的生命意义的拔高或设想人应该具有的精神品行的高度。诗人赵树义的《灵魂倒挂在树梢》,化抽象为形象,深思的哲理,耐人寻味。
显然,这首诗是对人的生命存在及其意义价值的深思。灵魂究竟是什么?诗人说是“一只鸟窝”,鸟窝是鸟儿的归巢,可以孵化生命,又是它在黑夜或者风雨交加的时候的温暖归宿。鸟儿一旦失去了这个“窝”,那它也就失去了生命赖以攀附和寄居的基础。由此诗人联想到人的灵魂,灵魂是肉体的“巢”,没有灵魂,肉体也就失去精神家园。诗人认识到这个“鸟窝”存在的基本属性,是“温暖”的,是“千疮百孔”的,是摇摆在“肆虐的风”中,但永远“不会倒下”的一种精神和力量。这分明说,人的灵魂,正是人的生命赖以依靠的精神基础。
任何生命都会受到现实环境的磨练,有使生命“惊悸或颤栗的时刻”,有使生命“千疮百孔”的时候,更有使生命像“树倒下”来的时候。而灵魂“像一颗蛋,被人紧紧攥在手心”,尽管像“冬天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它始终“赤裸裸地倒挂在枯枝中间”,“像一枚扎眼的钉子,刺穿惨淡的黄昏/即使树倒下,你也不会倒下”。读到这里,我们不得不慨叹诗人的哲思,他解剖了一个“人”,又归整了这个“人”,只是巧妙的隐喻了人生的哲理,并没有超验的、直觉的、神秘的渲染人性以外的神秘世界。并且读到这里,诗中一系列的意象,尤其像“鸟窝,树,光滑的蛋,春天,冬天,黄昏”等,其隐含的语意非常明料。
我读诗总追求读懂的目标,对诗不可阐释论,一向不太主张。文章是让人看的,如看不懂,那有什么意义。诗人赵树义的诗歌天地,是明净的,灿烂的——
附原诗:
惊悸或颤栗的时刻,我会看见你挂在树梢
我一直相信你是温暖的,像一只鸟窝
我一直懂得你的千疮百孔,像那只鸟窝
摇摆的是肆虐的风,不是你
坠落的是鸟窝里光滑的蛋,不是你
可我还是透过指缝看见了你的摇摆,看见你
像一颗蛋,被人紧紧攥在手心
苦汁破壳而出。一棵树和春天刹那绿了起来
掩映的鸟窝刹那湿润起来
可我还是喜欢你冬天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喜欢你赤裸裸地倒挂在枯枝中间
像一枚扎眼的钉子,刺穿惨淡的黄昏
即使树倒下,你也不会倒下
诗人迪夫,我只在网上遇过几次,读他的作品也不多。今天有幸认识他的“二姑妈”,在我孤陋的阅读空间要比对诗人本人的影响深得多,我们的“二姑妈”,似曾相识的,在我幼小的心灵里,这样的“二姑妈”在乡下村村都有,户户都有。诗中的“二姑妈”是千千万万那个时代劳动妇女的代表,她的所作所为也是那个时代受尽苦难而不失善良慈爱的人性本质的真实写照。而诗中“我”和“货郎叔”,似曾也是那样熟悉,那些童年的伙伴,那些孩子,那些底层生活的人们,在那样物质匮乏生活贫穷的年代,靠什么立足和成长,就是靠“二姑妈”那样的“厚爱”。这种厚爱是优秀的,是能代代相传的,是读者理解和接受的,也是能引起我们思想情感共鸣的。
聚合人性优秀的精神,得以传延,这是文学的任务。这首诗感动我们的正是这一点,作为诗歌这种体裁,它并不方便于反映重大的社会事件和场面,它却能一斑见豹的从小处着眼,反映时代的精神风貌。诗人深谙此道,且手法老练,简化的叙事,浓缩了祖宗三代人共同认可的优秀人性。细节的工笔,又能准确渲染蓄势,疼处选点,亮处着笔,重情流露,达到感人的力度。
另外语言的平直,几乎口语,没有华丽的词语,没有撼天动地的情绪,却有极强的感染力,也是这首诗的特点,值得我们学习。故读后有感,记之持学。
附原诗:
二姑妈每天梳头,把粘在梳齿上的
一根根头发抽下来。绕成一个小团儿
塞到大门口的墙缝里。日子久了,听到卖糖货郎的铃铛声
我就会夺门而出:“换糖吃!换糖吃!”。小手递过去头发
货郎叔长刀劈下,给我一小块
这糖,要在我手里玩三天,牙上翻三天
其实那糖很粘牙,象梳子爱粘二姑妈的头发
二姑妈的头发乌黑发亮!等她的头发花白了,
我已长大,货郎叔的腰也弯了。我给他花白的发
他不迟疑,仍是“砰”一刀砍下。我把糖
放到我邻家小孩嘴巴里。十年前,92岁的二姑妈死了
去年,从不留发的二姑父死了,他离百岁只差半年
收拾他的遗物时,一个小布袋,里面是白发
二姑妈最后20年留下的。她要等我从南方回来,换糖
给我的女儿吃
整整一个下午
没有一个词压得住她的忏悔
——这是女诗人陈小素的《陪母亲去乡下看她的姨娘》一诗的诗眼句。
这首诗写“我”陪同母亲去乡下看她的姨娘,题目就指定了一种行为,这种行为方式中指定的人和事,本身带有一种沧桑感,三代人系于一条线上,过去岁月的苦压着前两代,同时又压在第三代的身上,共同压到人性的痛处,正是这种东西感动人,这就是诗的境界。
这首诗尽管简短,却写尽人间沧桑与辛酸,两位老人,“压”她们的东西太多太多,贫穷的“土屋”压,“丧子”之痛压,贫穷的“童年”压,还有什呢?那就是那个时代社会的贫穷落后。诗所揭示的思想和主题,令人深思,诗意含蓄,张力很大,生活的场面和情节中的细节,构成一组组画面,催人落泪,使人仿佛看到旧时代生活底层的人民群众的挣扎,无助和痛苦,显示出巨大的感染力——
附原诗:
◎陪母亲去乡下看她的姨娘
血缘在她们的脸上依稀可见
两个女人一个八十
一个七十二岁
在乡下的一间土屋里相拥
年长的女人脊背弯曲
头低垂于胸口
刚刚经历的一场丧子之痛
让她声音哽咽几近于失声
整整一个下午
她都在复述一个人的童年:
“那时太穷,没好好疼过他……”
窗棂上斜着冬阳苍白的光线
我看着她白发凌乱
两行泪水淌过干瘪的唇角
滴落在颤动的衣襟上
整整一个下午
没有一个词压得住她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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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来,写春的诗篇汗牛塞屋。但像施施然这样写春的,在我有限的阅历中,还实属罕见。
这是诗吗?我觉得这是一幅水墨画。背景是五里远的湖堤长亭上,细雨霏霏;主景是满堤的迎春桃花,春意盎然;空中是鸣叫的黄鹂向长亭飞去。有远有近,有静有动,有虚有实,听视结合。不知高明的画家是怎样构思了这样一幅春色图的。诗人尽管点墨不多,却尽得风韵。那黄鹂一“鸣”一“掉”,是争春,更是惜春,它为什么“向五里外的长亭飞去”,必然它是春江水暖“鸟”先知,它看到了新绿。再看那桃枝,只着一“颤”字,那春意涌动的劲儿,带雨的春枝软了,重了的劲儿刻画得淋漓尽致。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来形容这首诗是再恰当不过了。接下来诗人浓彩重墨的描写桃花,比作“豆蔻少女”,“小尼姑”(我姑且这样理解),“红”着色,“轰轰烈烈”写势,“柔软”写姿态。(也许是真有小尼姑端坐古刹,看到春来了,眼睛忽闪忽闪的感到又新又奇,自然“腰肢柔软,堪比去年”)。想象丰富,设喻精妙,生动形象。如果说前面是实写,那么这一处是虚写,是诗人想象一月后桃花盛开的绚丽景色,实在是桃花美景惹人醉呀。
接下来,更奇妙的是,诗人笔锋一转,写起虚拟的“房中术”和“求欢”来了,多么大胆的构思和联想,“作为一个久离房中术的人”是谁呢?“春风的手臂”比喻什么?怎么才是“安抚二月崩溃的冰雪”?“发起新一轮求欢”指的是什么?这些意象令人耐读寻味,诗人用近乎挑逗戏谑的语言,喻写春意,撩拨春心,使人感受到春天像新落地的娃娃,富有极强的生命力。
当然我感到诗中有两处败笔,一处是“轰轰烈烈”一词有点俗,与整首诗的格调不太协调。故人用“绿”字写春,写绝了,本来一个“红”字大有古“绿”的气势和效果,却被“轰轰烈烈”冲淡了。第二处是“小尼姑”究竟是喻写还是实写,我在揣摩。如果是喻写冲淡了“豆蔻少女”,如果是实写,青灯后近乎写人,又显得闲了。这是我的一点感觉,未必正确,请大家批评。
细雨中鸣叫的黄鹂,掉头向
五里外的长亭飞去。新绿剪开的湖堤上
桃枝颤了几颤。它将在下一个月
生养一万个豆蔻少女,红,就要轰轰烈烈
小尼姑端坐古刹。青灯如眼神,忽闪忽闪
但腰肢柔软,堪比去年
作为一个久离房中术的人,你扬起
春风的手臂,像要安抚二月崩溃的冰雪
又像发起新一轮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