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自然

                      ——读卢静的书《穿越河流的鱼》

                                文/赵爱玲

    我喜欢阅读。我的阅读比较挑剔，比如阅读不同内容的书，要有相应的环境和氛围。不同内容的书我有着不同的阅读习惯和阅读方式。有的书经常放在我的包里，可以在等车的空档、可以在工作间隙、可以在睡前阅读。有的书则需要寻找一整块安静的时间、拥有一份宁静的心态方可开始阅读。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把房间打扫干净，关掉手机，打开窗户，在氤氲的茶香里，开始我沐浴心灵的品读……朋友卢静的书《穿越河流的鱼》，就是这样阅读的。读她的书，是一种美的享受，是心灵与自然的水乳交融，是亲近自然、聆听自然的精神游历。

    卢静写散文钟情于自然的抒写。夏、白玫瑰、土地、风、原野、河流、树、白杨、蝉、雪、彩虹、秋雨……这些自然元素，在卢静的笔下显得温润、可爱、灵动，文字虽然柔韧却具有灵魂的穿透力，使人生发生存之外的关于精神的思考。

    在《聆听初夏》里，她的细腻清新的文字把我从闭塞的居室带入悠远寂静的大自然，聆听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风中唰唰作响的杨树叶正尽情喧哗着，新鲜的汁液沿着脉络喷薄涌流。杨树的绿还染着春天最后一抹鲜嫩，不久，它们就要簇拥着，迸射着，向夏季旺盛稠密的心事里伸展去了。

常让人想，造物主为何创造了万种声音，穿过纤薄的耳膜，接通世间生命最柔软的触角，困顿心灵尚不曾忘记的舞蹈。每当天风吹过杨树繁密的枝叶，我的灵魂里都会产生细微而深切的波动，仿佛啸歌从心底拂扫了去，在轻卷的尘埃里望见昔日的底片，斑驳的旧影，至重的深情。或是张起繁琐生活中不易察觉的希翼，那是心灵对寄寓天地的渴求，以音乐的飞翔，舞蹈的姿势，犹如莲花在涟涟微风中浮出水面。有时候，星光从叶的罅隙里安宁地洒下来，人只在如涛隐隐的树声里静浸着，思绪搁浅在岸上，听任莫大的安慰拍过木舟，水波一样润泽了心叶，宛如同宇宙之心做了一次交谈。”

    在喧嚣的尘世，我们难以免俗，但是我们可以选择简单的生活，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简单就是快乐。“多少颗痛苦纠结晦涩霉湿的心，在云光露影明月清风中舒展？如果说时间是治愈创伤的唯一的医生，山水原野便是这位医生一帖高明独到的妙方。”“人，终究是离不开自然的。”

    她爱自然是那么深。在《自然的慰藉》里，她说：“朋友闲聊时突发异想，问我老病垂危之刻，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死的场所，我将会寓身何处？那么，我愿意平静地躺在林间一片开阔地上，漂着黄叶的清溪从我身旁蜿蜒流过，于是，我将同淡紫色的暮霭，潺潺的水声，飘飞的落叶，一同回归大地的怀抱。在自然中，纵使死亡，也不无慰藉。”我们都是自然之子，难道不是吗？“中国古代的士人，往往寄情寓志于山水，或出仕，或在野，山山水水熏陶了他们的人生旅途，慰藉了他们的心灵空间，升华了他们的精神世界，笑对山水，他们为后人留下了许多独到的感悟，留下了郁郁垒垒，蔚为大观的关于山水的诗文和画卷。亲近山水，古今皆然。现代人因为时代的生活方式，更别具一份爱恋自然，返朴归真的心理。即便在城里罢，闲来听听街旁树上的秋声，开窗邀来一片明月，也不失为生活的一种点缀，心灵的一点滋润。”

    卢静的散文词语惟美，描摹细腻，功底深厚。说到卢静的文字功力，我就不得不谈到她的《西塘花树》。如果谈起和卢静的文字之缘，应该是我读了她的《西塘花树》之后，于是通过博客开始关注她：网名枕秋，和我同城。当时《西塘花树》刊登在本市的《龙门》杂志上，开头惟美的词语就吸引了我：“有一种姻缘，是闻名已久的神游。有一种邂逅，是出其不意的美丽。这大概便是西塘对我难忘的一面之缘罢。”在我的潜意识里，西塘像一位身着棉布的古典美女，在叮当做响的环佩声中袅娜而来…… 接下来的描写果然如此：“一个淳朴而风韵天成的女子，曳着温玉碧水悠流的长幅，斜披着雨雾迷离的白纱，拱桥倒影，恰合成她的环佩，一橹舟影，几片落花，岸上青石微洇，人家藏古，闲散的招牌挂在并不很高的屋檐下，远处摇过依稀的伞影，顺着蚕啮桑叶细碎回绵的雨声，小镇睐着朦胧半醒的眸子。”文字居然是自然天成！承接了我的想象。我暗自赞叹，在我们这样一个注重经济的浮躁的小城，居然有这样的描摹文字的沉静者存在。

    她的文字不但惟美细腻，更可贵的是她并没有只满足于停留在景物的表面的描摹，而是能够广征博引，信手拈来，谈天说地，有着浓郁的文化和浓重的历史感。写到西塘的千米廊棚，她写道：“千米廊棚是西塘特色，还有一个故事在里面：传说有位好心老板开了家烟纸店，谁料生意清淡，一直犯愁。一天来了个叫花子，躲在店前屋檐下避雨。老板给了食物又叫他进门，叫花子执意不肯。晚上小店打烊，叫花子还不走。老板看屋檐狭窄实在避不得风雨，便拿了一卷竹帘连在屋檐上临时搭起小棚。第二天一早叫花子却不见了，只见店的排门板上留下一行用墙上剥落石灰沾写的字“廊棚一夜遮风雨，积善人家好运来”，于是，纸烟店果然生意兴隆起来。店主为了感谢，索性在店面前的屋檐下搭了个砖瓦木架的廊棚，且跨过小街直至河埠。后来，街上的小店纷纷效仿，慢慢形成了长廊。这个浪漫的故事潜渗民居风格，不难看出西塘，这个明清时商船如织的重埠，真挚与朴实的一面。”

    她这样描写西塘的弄：命脉一样串织庭院深深，是西塘的弄。《尔雅·释宫》记：庙中之路谓之唐。后来，街路支巷或屋边陪弄都称作了弄堂或衖堂。看这个衖字，是“行”的中间加上了“共”字，而古代行字的写法是四叉口。漫步西塘的弄，有水弄，一头系着河船，一头系着街坊；有演示着字义 “衖”，连通两条道路的弄；还有其他地方罕见的陪弄，又唤宅弄，浑然与主建筑合为一体，蔓延在大户人家的高墙内。弄的丝络上绵生着厚沃的叶片。像我们往复徘徊的石皮弄，又深又长，又暗又狭，地面铺的花岗石仅有三公分厚度。弄西便是高宅，梁上用一百“寿”字云纹蝙蝠组雕吉祥图案的尊闻堂，弄东亦是陪弄依依的深院，建筑物渗透儒家文化的种福堂。

   “ 当我坐在船舱时，偶然眺望了一眼方才进餐的楼窗，窗口换了人，依然却向外欣赏着河影。是啊，古镇的魅力，谁能抗拒呢？听一声声橹音轻柔，船舷边倒印越来越明亮的星星，桥，树，水，屋，就这样被河波拥着，什么都不想，或者想起一些更遥远的事，比如玉成奏的昆曲，然而一晃就过去了，桥头繁花披月枝摇，如年年月月一样浸在暗香中。”

    轻轻翻动书页，四周静悄悄的。凝神聆听自然，有逝去的初夏，有风语，有白杨在呼吸，还有心跳的声音……此刻，秋日的斜阳正透过班驳的树影，像一尾尾鱼儿游弋在阳光里，流动在文字间。光影移动，鱼儿沉醉在莲叶碧水之中……

                                                     2008-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