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旧作曾刊发于《散文》月刊2000年12期。我以为,当年的思考在今天仍有一定的现实针对性。
书信的话题
前些日子,有报纸报道,我国传统的信函日趋下降,它将成为明日黄花。
读到这则消息,心中颇不是滋味。是的,家中有部程控电话,山南海北的事,可尽收耳畔;若再配上了因特网的电脑,便即可发电子邮件,又可打可视电话。这样一来,既加快了信息的传递速度,也可以省却许多麻烦,真叫“抚天地于一瞬间”啊!然而,传统的书信就一定要丧失它的生存土壤和价值,成为明日黄花?我看也未必。因为,就民间书信的演绎变化情况来看,中国的书信已具有自己独特的美学特征,而盛行于天地间。
在我国古代,寻常百姓的私人书信多种多样,但总体不外乎这么几种:一为家书,即家信;一为文人书信。
据称,目前我国现存最早的家信,是1975年至1976年于湖北省云梦睡虎地发现的家书。这两封木牍家书,是距今两千多年前秦王士卒遗留下来的,写信人叫黑夫和惊。晚唐诗人杜牧有“远梦归侵晓,家书到隔年”的惆怅;韦庄有“九度附书向洛阳,十年骨肉无消息”的悲叹。是啊,“浊酒一杯万家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的白发征人,在关山阻隔、万里戎机之时,怎能没有自己的家书呢?是啊,“故乡千余里,兹又无寒衣”,而“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的游子们,又怎能没有自己的家书呢?于是,他们将一腔腔乡愁倾诉于纸,铸写成中国古代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在游子的心中,家书弥见珍贵了。“寄书长不达”,会使他们彻夜难眠;而远道寄来的一封家书,又经常会使人喜极涕泗。南宋诗人陆游有这样一首诗,将他接到家书时的喜悦心情表现的淋漓尽致。诗是这样的,“日暮坐柴门,怀抱方烦纡。铃声从西来,忽得濠州书。开缄读未半,喜极涕泗俱。”
在我国古代,文人士大夫之间唱和应酬的书信,除却一般的功能外,更多地已经演绎成一种抒发感情的工具。在我国汉代有两封这样名垂千古的书信。一封是《李陵答苏武书》,是汉武帝时被迫投降匈奴的大将李陵给不屈的苏武的一封回信。信中表达了“人之相知,贵相知心”的思想。此信被收在《古文观止》中,成为历代学子们学习的范文。还有一封是司马迁的《报任安书》。书信中“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句子,成为传世格言。而魏晋南北朝时期,著有《后汉书》的南朝史学家范晔和名士陆凯,是至朋好友,他们常有书信来往。有一次,陆凯从江南托人给长安的范晔捎去一枝梅花,并赋诗一首:“折梅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这一故事成为千古佳话。
在我国古代,宋以下名人文集中增加了“书牍”一类的文章体裁,有人还以名人的尺牍名闻于世。如北宋时的大文豪苏东坡文集中许多家书体文章,写得隽永可亲。正因为书信所担当的角色与所赋予的内涵,书信才具有无穷无尽的魅力。问候亲人,报声平安,文字或细腻,或粗糙,或率真,或柔婉,但都是一腔真情,如三春酥雨,润泽心田。君不见《曾国藩教子书》里那一封封家书,是怎样教诲儿女们读书、作文、做人的道理;君不见现代是《傅雷家书》,又是如何体现现代知识分子的殷殷爱子之情。这些家书里传达出的美好情感,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文字所能负载的水平。应该说,这些家信,已经成为全社会的共同财富。
其实,在我们这种现代通信手段逐渐深入每个角落的社会,书信仍具有很大的市场,这是由它本身美学上的特点决定的。一是书信的空间是含蓄而隽永的,它不像电话、手机那样直白。在匆忙而多变的社会生活里,人们写信、读信的过程,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精神放松的过程,使得现代生活节奏有张有弛。二是书信这种方式,从某种意义上还可以锻炼人的思维能力、语言组织能力及动手能力等,尤其对青少年的智能开发不无裨益。
美国科学家曾经预言,二十一世纪是一个数字化生存的时代,人们更多地靠网络来生活。时代在前进,谁也阻挡不了它的脚步,这是事实。但书信因它独特的魅力,仍有生存的空间。笔者倒是想提醒一下那些经常打手机、上网的朋友,如果你们闲下来,不妨也动一动笔,给亲朋好友写上几封信。
行文至此,笔者又读到这样一则报道,言日本青少年中目前也存在着对写信敬而远之的问题,这成为邮政省工作中的一大难题。不过,日本的邮政省为了吸引他们提笔写信,想出一个发行“空白邮票”的高招,让人们可以在空白图案上随心所欲地图画。不少日本青少年开始热衷于此,许多人将自己的照片印在邮票图案上,让自己的形象随着信件一起飞向远方。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为了传统书信的再度辉煌,我国有关方面,可不可以采取一些更为灵活的方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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