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喜欢到英国或是美国去继续你的英语学习及研究呢？）

     你决不会像我当年那样犯傻，也许你不仅会大声说YES！而且，你还会说：

     Right now I am planning this!(现在，我正打算着呢！)

     你永远也看不见川岛美子那一双写着惶惑的大眼睛，让我记忆很久的一双眼睛！

    初二那年，我学会了游泳。地点：游泳池。学会游泳之后，便一直痴想：何时能到大海里去击水？

    也许是当年无形之中受郭沫若诗句“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的影响，我有一个执拗的偏见：未经大海波涛的洗礼，岂能算真正的泳者？

    1967年7月，借文革“串连”，终于来到青岛，生平第一次见到浩瀚的海洋。在汇泉浴场，我赤足走过细柔的金色沙滩，由浅入深，一步一步，走向大海，海水齐腰深时，两脚轻轻一瞪，身体向前一纵，我便漂浮在蓝天碧水之间！放眼海天极目处，心胸豁然，迎面而来的是层层白色海浪，扑鼻而来的是醒脑的海腥味（smelling of fish），头沉在海里，眼前一片黛蓝（dark blue），偶尔，触及我身体的，除了漂浮的海藻之外，还有那小鱼小虾，甚至小章鱼。举目远眺，蓝天白云与无垠的海水构成了宇宙的主旋律，让我慨叹个人的渺小，生命的短暂。

终于，从泳池走来的我，投入海的博大的怀抱，享受真正的泳趣，体味奋斗的人生！

    有一个想法，也许可笑，但却是真的 -- 此刻，我才相信：游泳，我能！

    一个更大的海浪扑过来，一不小心，海水入口。那是生平第一次品尝海水，不错，海水又苦又涩！我索性把这口海水咽了下去！

    现在，小学生就接触ABC了，而我15岁那年（高中一年级），才开始学英语。自我学习英语的第一日起，就像我渴望下海游泳一样，渴望我的英语学习能早日“学以致用”（study something in order to apply it）。

    但是，在闭关锁国的日子里，如此纯真愿望的实现，绝非易事！

    终于，等来了第一次“致用”！1965年5月，正值“中日青年大联欢”的日子。一大批日本青年访问中国，来到复旦校园。

   我与一个叫川岛美子的日本女大学生用英语畅谈半日。我带领她参观复旦校园，用英语介绍，用英语提问，用英语描写......。怎一个痛快了得！川岛美子是日本早稻田大学英语系三年级的学生，我才是英文系一年级的学生。英语，虽然不是我们彼此的母语，表达远非自如，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

    川岛美子让我自豪地领略到：日本人学英语，不过如此，学习英语，日本人学不过中国人！川岛美子和其他日本青年一样，他们英语发音不准。辅音（consonant），甚至有几个元音（vowel），都发不准，那就麻烦了。有时，她在讲英语，我却以为她在讲日语；她在跟她的同伴讲日语，我倒怀疑是否在讲英语。  

    川岛美子对我的发音赞赏不已，我告诉她我的发音在班级里算是好的。闻之，我更愕然。甚至，她还问我：

    Have you ever been to the UK or America? Your pronunciation is simply wonderful, accurate and distinct.

   (你到过英国或美国吗？你的发音妙极了，既准确又清晰。)

    仰天大笑 -- 我对川岛美子的问题。笑毕，我陷入沉思。是啊，我的英语今天算是派了点“小用场”。但远非“下海搏击”呀，充其量，不过是站在沙滩上，用脚尖碰了一下海水而已。国门紧锁，要真正“下海”，到英语国家的语言海洋中迎风搏击，挥臂畅游，去体验自己“英语，我能”，岂非“一枕黄粱”（pipe dream；fool's paradise）?

    别人要是知道你有这个梦，轻则认为你“心术不正”（harbour evil design），重则可以说你有“里通外国”（maintain illicit relations with a foreign country；fraternize with foreigners）之邪念！

    所以，当川岛美子问：

    Do you want to go to the UK or the States to further your English learning and study?

    （你是否喜欢到英国或是美国去继续你的英语学习及研究呢？）

     年仅19岁的我，觉得这个问题直捣我内心的痛处。我无言以对，局促不安！记得，我搓着手，急切地回答川岛美子：

    No,I don't.

   （不，我不。）

    违心之言，一出口。我反悔，我懊恼，我自责，心跳加速。

    刚才还笑容可掬的川岛美子突然睁大了眼睛，很美的一双眼睛，此刻，写着的却是惶惑！-- 一双让我铭记了很久很久的眼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