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借米下锅”

    真正把“借”字学到手者，将受用终生。

    读最近一期《语文学习》，见“理性概述：一种大气而蕴藉的笔法”一文。作者：毛荣富。文章开头便景色绮丽，气势不凡。我匆匆读完，顿生“借”念（注：非掠美之“邪念”）。

    容我以较大篇幅实录“理性概述：一种大气而蕴藉的笔法”一文。

    理性概述，即充满理性色彩的概括叙述。这种笔法粗犷、气势，却又透露出思想的灵气。

    且看下面这段文字。

    泰山上既有佛寺又有道观，同时也有属于自己的泰山神和泰山老母，于是它将自己笼罩在由宗教织成的神圣光环里。历代君主帝王虔诚的祭祀旅程，一代宗师和无数文人墨客的不吝溢美令他身兼帝王的高贵与骚客的诗情。仅是孔子的一句“登泰山而小天下”就足令他光耀千古。我想, 那些历经风雨而至今闪光的摩崖石刻和古代建筑代表的是珍贵的历史遗产，那些在盘山古道上留下足迹的是历代名人以自己精神所滋养的深厚的文化传统。历经了千百年的沧桑和积累，才使泰山拥有了“历史和文化的遗产”。

    这是今年上海一高考优秀作文中的一段话。不少考生也在这篇有关“文化遗产”的话题作文中写到了泰山，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我登过泰山，那里有瀑布、怪石、古松、险峰，还有壮丽的云海、日出，但我更喜爱那里随处可见的摩崖石刻，诸如“擎天捧日”、“置身霄汉”、“若登天然”等语皆能引起游人的共鸣，盘道东壁上刻着的乾隆题诗“石阶拾级天层迥，却喜晓峰本色看”则另有一番情趣。还有那流光溢彩、古色古香的寺庙、牌坊，则让我感受到了古代劳动者的勤劳、勇敢和智慧，无数的文人墨客还为泰山留下了他们的诗词歌赋，脍炙人口，千古传诵。这些都说明泰山不仅是大自然的杰作，还是一座历史文化遗产的宝库。

    这一段作文的语言水平不算低，但与第一段文字相比，就逊色多了。它虽罗列了不少泰山景物，却缺少对泰山人文内涵的思考。如果说第一段是从文化历史遗产的角度对泰山作出概述的话，那么这一段仅是写“我”所见到的泰山而已。从第一段文字，似乎看出理性概述的笔法有如下特点。

    它既像是叙述，又像是议论。可以说，它是理性化的叙述，在叙述中渗透了见解与观点：它又是感性化的议论，见解与观点已包容在对事实的选择与叙述之中。它不同于传统的夹叙夹议，因为夹叙夹议是叙述相间的。理性概述可以说是亦叙亦议、叙议交融。

    思想是理性概述的精髓(quintessence)，只是它已“溶化”在具体叙述之中而已。它所讲的也许是人人皆知的，但又做到了“察人之所难察”。而且，比起那种直接诉诸理性的表述来，它更富有启迪作用，且有一种感染力。

    理性概述文字简约而内涵醇厚。它似乎要将尽可能多的思想信息包容在尽可能短的语句之中，所以让人感到它的“单位重量”远在一般文字之上。它具有一种浓缩的美，以流畅而蕴藉为胜。

    总之，我们似可用“笔力雄健”四字来形容理性概述。无论是作为一种表达方式，还是一种文风，都应加以倡导。现在不少中学生叙事状物已能做到细腻准确，偶感随笔也写得小巧玲珑、颇具情味，但缺少的正是“雄健”的笔力。如果要求他们面对纷繁复杂的社会现实、人们关注的时政热点来一番综述、评析和议论，他们所惯用的纤细秀气的笔墨就显得柔弱无力、难以胜任了。今年上海高考作文要考生谈谈如何对待文化遗产，而有些考生写的却是一篇游记，或是一首唐诗介绍。我以为，与其说是他们不会审题，还不如说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进行理性概述的思想高度与文字功夫。

    千把字而已，却把抽象得可以的“理性概述”说得透透彻彻，明明白白。我个人认为，写作与翻译，本是同根生(be of the same root)，精气神相通。奈达也曾经说过：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ng is almost automatic and should be regarded as essentially no different from writing in one’s own mother tongue.（翻译几乎是在无意识的过程中进行的。从本质上讲，翻译应该无异于用母语进行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