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我不敢担保，现在坐在时光的某处，思絮就一定在这儿。就如同，蓦然想起小雨，都十多年前的事了。

小雨，是个人的名字，一个姑娘，曾经在昆明上大学。那时候，我恰巧遭遇了一场危机，一场铺天盖地的压抑，令人窒息，无处逃亡。于是我在网上便遭遇了小雨，便发生了网恋。这场网恋有点久，前后有一年的样子，有时候我去网吧跟她视频聊天个七个小时，即便到了午夜，都还去一旁阴暗的街道，找间公用电话亭跟她通长途电话，就又是一个小时。

我还记得，那个午夜，下起了小雨，甚至愈发地细密起来，即便走在路上，都淋湿了头发。可我一点都不在乎，甚至极为地欣喜。这欣喜，在深厚的黑夜里燃烧着我，下点雨算什么，打湿了头发算什么，踩着湿路回去又算什么呢？可是，恰巧那个视频聊天的下午，朋友有事找到网吧来，坐到旁边的椅子里候我，便也出现在镜头的边角。或许她不经意地一句，“哇，帅哥耶”，便在我心里落下了梗，甚至后来朋友也在酒桌上不少次地嘲笑我。

再后来，她又告诉我一件事，有男网友约她一起去旅游，她便去了，自然是那个男人一路开支，途中想跟她亲热，被她拒绝了，于是旅程就草草地结束。她在电话里跟我讲这事的时候，她很生气，也很委曲，并且表明自己是个有原则的人。可我听着却不是个味儿，虽然当时我并没有说什么，但心里的这个梗便大了！不但热情一路锐减，而且她毕业时执意要来找我，也被我拒绝。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真的懂得，尊重这东西的确太重要了。反正从那以后，彼此再无联系。她似乎回曲靖了吧，那儿是她的家乡。虽是如此，但至今我都还记得她的名字，记得曾经多少次在约定的夜里十点，往她寝室里打电话时，话筒里传来她和室友们的嘻哈。所以，感谢每一个曾经让我感到无比温暖与快乐的人，即便再也不见面了。

这样的事在后来也似曾相识，一些片断似乎也有过重演。于是，我再次忍无可忍，便自去，彼此竟连朋友都做不成。不知不觉中，多少年便过去了，曾经以为放不下的人也就放下了，曾经以为放不下的事还是放下了。人总是需要解脱的，如若不快乐，如若不美好，如若已然破落不堪，那还留下来做什么，给别人当笑话看么？于是，我也写故事，可从不想写这么复杂，这么闹心，即便它有多么美妙的开端，抑或怎样激动人心的过程，如若彼此不够爱，不够笃定与温情，那就还是不要在一起吧，免得到头来变成一场无休无止的折磨。那样子任何美感都会消耗殆尽，彼此厌倦，不得安生。

母亲在楼下安睡，早上六点到了，天都还没亮。我便端了一杯热水，下去照顾她吃了一粒药，半小时后再去照顾她吃另外一粒。这一走动，至少关注了时间，关注了在楼梯上不要滑倒，那么我就又回到了时光的当下。我不敢担保，我的思絮就一定经得起小坐，就一定会逗留在原地发愣。

近年里，但凡我写作的时候，总是会点盘香的。我不知这是不是一种仪式感，但我喜欢在那种氤氲的弥漫中，去获得更为深厚的安宁，如同是上瘾。我不想打破自己的这种习惯，不想成天被浮躁难安的气氛所操控、所胁持。我得自己安宁下来，尤其在内心里，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得去面对怎样一个凌乱不堪的世界！

我不太在意别人要去怎样子说，要不然就走不了自己想要走的路。自己想要走的路，只得自己拿主意，无论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阻碍与牵绊。我实在不想再去受了一些没脑子人的无端捣扰，即便人家客客气气地请教，我也会好累。明明一个事情都分析清楚与透彻了的，却依在那儿反复纠结道“这怎么办，那怎么办”，实在是一种无趣地消耗。

记得十年前，有一个写诗的女子，长期遭受家暴，她哭诉无门，于是就在网上找到我。我帮她分析的结果不过是两条路，要么止暴，要么离开。虽然她也觉得唯有这般选择才会有出路，但总是徬徨无度，以至于两三年后又在网上找到我，处境没有半点改变，于是我就懒得说了。“我只帮你分析与预判，如何决定还在你自己”，我总是这么对人说。毕竟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那么好坏都得自己去拿主意，而不是依赖别人，要不然到头来若是自己觉得过得不够好，再来怪这个怪那个，有意思吗？所以，虽然我也有一言九鼎的时候，但绝不放在别人的事上。我没权利也没有义务，去为别人当家作主，这显然也是极不明智的。至少，我还不觉得自己有那般圣明。“信哥得永生”，不过朋友间搞趣的一句玩笑话，万万当不得真。生活里我见过太多的人，总喜欢言之凿凿给别人作决定，似乎别人不照他说的那么去做就活不下去了一样，令我甚感疑惑与不解。所以但凡遇见，虽然我什么话都不说，却自会离开。

时光这个东西真怪，你看似在这儿却未必在这儿，看似在这儿却未必真的在这儿，这才是它有趣的地方。我更相信内心里抑或头脑中的世界，那儿才是一个人的真实。要不然，就不会有“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听到的也未必就是真实”，那句不无智慧与充满玄机的话了。我见过太多的现实主义者，除却外在的追求与执拗，内心之空洞真是令人怕。那么这内与外的世界，如何把握与调适，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这年的寒冬来临了，我开始关闭通往庭院的门，以保得一角暖意，至少不用去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