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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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行云流水 |
白衣书生
我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说话,我越来越发现,这世界有着许多不能说的秘密。
我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庄重无比,即便看似健谈,却又显得高深莫测。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大约三四岁时的样子,在一个严寒的季节里,一年难得回家一次的父亲挑了一担谷子去大队部里面打米,他把我放在大门外两尺高的墙墩上,叫我坐在那里候他,不要乱跑,他打好了米就出来接我一起回去。
待得一个小时过去,他打好了米挑着出来时,我依然先前的模样,一动不动。他一见显然就急了,怕是我病得不轻,于是再离开家时,便把我也带去了他工作的邻市,一边上班一边想方设法为我治病。我都不记得那次在他身边呆了几个月,也不记得是咋再次被他给送回老家的。我只记得,他不止一次对母亲紧张地说:这个娃儿咋跟个泥菩萨样的坐在那儿,开始把他放在那里是啥样的走时还是啥样的,根本就没动过,再不带走想法医,怕是养不活哦!
父亲说的“养不活”,是指在我的前面夭折掉的一双儿女。那时候的广大农村全国一片穷,连糊口都成问题,就更不消说看病了。那时的乡下人,看病大多都是找唯有的一位村医,一次开几包中药,然后拿回家去用砂罐慢慢熬了吃,并且药钱都给不起,还得赊账。所以在国家单位上班的父亲每年春节回来,就是去结清家里欠的药钱,再去结清欠公社的“倒找钱”。
就是在那种境况下,父母的第一个女儿(排行老大),第一个儿子(排行老四),就都是在一岁多的样子夭折掉的,都是因为病。我从没见过这夭折掉的哥哥与姐姐,也没见过他们的照片,至今我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于是,我成了家里唯一的儿子。在后来的慢慢长大中,即便挨父亲的揍都没人分担,在受别人欺负时也没有哥哥来保护。我就这样慢慢长大,慢慢抗争,慢慢地成长为一个健谈的人。我健谈了很多很多年,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是多少年,只是如今忽然发现自己不太爱讲话了,这才想起那桩何其久远的陈年往事。
我经历了很久的时间,经历了很多的事物。我对很多的东西都已记不清,甚至当初就没认真地去发现过。我忽然发现这个世界有着许多秘密,不能说的秘密。要不然,那些我遇见的人,遇见我的人,为什么总是那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呢?我曾经也不止一次地好奇过,或许也不止一次地刨根问底过,但总难如愿。于是我便知道了,这世界有着太多不能说的秘密,要不然天机泄漏,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样的事情见多了,经历多了,我便也了无生趣。我那天生的好奇心,也在这样的一路磨砺中,全然地湮灭。慢慢地我就养成了,别人爱说不说的习惯。即便再好的朋友,再亲的亲人,别人不说我就不问。演绎到现在,就是对别人无比的尊重。有些话,时候到了,别人自然会告诉你。有的人,缘分到了,自然会遇见。有的事,机会到了,自然会发生。我开始发现,成天讲那么多的话,有用吗?于是,我宁肯沉默。
沉默的我,省去了不少麻烦事。无论面对“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还是“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激烈争论,别人即便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关我的事。争赢了如何,打赢了又如何?世界还不是按它的规律转。该发芽的发芽,该开花的开花,该结果的结果,该腐烂的腐烂,你能奈它何?就像这人,古往今来千秋事,可谁又不死呢?不死就好么,或许想想就可怕。
于是我便正视这“活着”,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能怎么活就怎么活。反正就短暂的一生,该开心就开心,该沉凝就沉凝,想喝酒就喝酒,想旅行就旅行。至于“人生的意义”或者“人活着的价值”一类的哲学问题,就交给那些喜欢熬脑汁的人去忙活吧!没事了听他们瞎掰掰,说不定也很有趣。
一路走来,这广阔天下充斥着无尽的不能说的秘密。要不然,为什么家家户户在夜里都门窗紧闭,为什么那些男男女女总有那么多的缠绵悱恻眉来眼去?很多时候,我都不懂这个世界,时间久了,我也就懒得去懂了。你高兴刮风就刮风,你高兴下雨就下雨,反正我都无所谓。谁家的女人跟野汉子跑子,谁家的狗又撕破了蟊贼的裤管,若不是天大的事,我也管不着。说不定情急之下高喊一声,弄不好还坏了别人什么好事。
我有时候也分不清什么人是什么人,好人与坏人。毕竟谁也没有写在脸上,说他是什么什么人,说他们是什么什么人。即便是写在脸上,那你就信,这不是太天真了吗?我只知道在随时滚动更新的新闻里,动不动就有人坐牢,不少曾经都好风光,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我实在分不清他们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直到一个个落进牢里甚至弄丢了脑袋,我这才大体识得。
我忽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想说话,我面对这广阔的世界,或许早已无话可说。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就让它随风去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我早了无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