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我不想去说失眠，因为它已紧紧伴随了我30年。真要说起来，还是自初恋时起的。若要再确凿些，便是宣告初恋失败时。

也曾听到某知情的老同学的话调，她说那只能算是我的单恋或者暗恋，因为没有告白，没有明确。我想想也是，只不过那是我人生爱恋的初感觉，在尚不懂得任何技巧的时候，便懵懂地相遇，并且深刻。于是我陷入了无尽的焦虑，被它死死地缠裹，找不到出路。

我不敢说那时有多美好，多动人，也不敢打下包票，若成功又会如何如何地幸福。毕竟谁都活在这个波澜起伏而又嶙峋的世间，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诱惑斑斓，内里的世界又怎会阳光雨露和风轻拂，至少这不会是一个长此以往恒古不变的状态。

单说这内里的，亲人是一层，亲戚是一层，朋友是一层，当事人是一层。如何相处，如何相处得更好，似乎对谁而言，都不是一个简单且可以一劳永逸的事情。很多时候都得去当裁缝，千针万线，缝缝补补。当泥巴匠，和事佬，化解各种矛盾，调和各种关系，且不得不去为之。即便再疲惫，再颓废，也没退路可言，除非到了不得不去放弃，那才会解脱。可是，你解脱了这桩，下桩还是得去面对，若想真解脱，那就唯有不去涉及，然而这容易吗？

我不得不再赞一下钱钟书的那部《围城》，无论是书还是电视剧，都至少讲明白了一种人性——“城里的想出来，城外的想进去”。人性这东西，在这里似乎更适合放在哲学的语境里来琢磨，而非伦理上的褒扬，更不是脱离客观与自然存在的所谓道德上的绑架与审判。

譬如“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就是说人首先要解决好自己的问题，丰富并且强大自己，然后再去说惠及或帮助人。若自己都不够强大，还硬要去施恩于别人，可以说是一种品德上的升华，但又如何去持久呢？更何况这个世界里，还有那么多只顾自私而不顾其他的人呢！虽然你不看好，不欣赏，不赞叹，甚至极厌恶，但那样一类人却是真实存在的，并且活得未必比你差。说不定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之中，机缘巧合之下，你们还得面对，还得相处。这才是世界的本象。所以我才会去说“人性的丛林”，说“人类社会原本就是一个动物世界”，老虎豹子鸡鸭猪狗什么都有。当然，还有毒蛇。自私者，只是其中一类。

或许正是因了人性的繁杂与丰富，便让这世界无论里外就都繁杂与丰富了起来。所以好的作品，无论文学的还是影视的，除了对美的赞叹与对恶的鞭挞，究其根源还在于对人性的琢磨与探讨，从而令人深思，感受冲击，便也受益。

我所了解到的，很多人是不愿意去思考的，觉得那样活着累，包括不少的年轻人。他们更乐意将思考变得现实化、具体化、功利化，譬如赚钱，或者唯利是图。在他们看来，这是一种正当与正义，正好应合了古人的那句“人不为己天殊地灭”的话。可见自私这东西，即便在古代，也早有发生，甚至繁衍不息。

以我来看，人性不光包含自私，还应当有爱与温暖。只不过，无论好歹，都要讲个治理，讲个分寸，不可过之。那么“抑恶扬善”便成为诸多社会与朝代的倡导，但要形成一种浓郁的风气，似乎也并不那么容易。如同往往令人纠结的是，到底如何去处理好“大爱”与“小爱”的关系，让它们不去彼此攻伐相安无事，就是一个大难题。也就是说，在善人中间，在正义中间，也未必就是统一了步调的。有各种各样的善人，有各种各样的正义，他们各有各的状态、心境与处事方式、关注重点，难免就会有分岐，甚至吵吵闹闹纷纷攘攘。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决了善人与正义，对这个社会的匡扶与付出。故而，人性之恶，也是如此。

在这里，我并非要去对“初恋”有所非议，它只是一个引子，正好将一些事与理，引入正题。我所要讲的，是要看到人性的本来，世界的真相。只要明白了这些道理，一眼望去，还有什么好神秘的呢？无论外面的世界，还是内里的世界。无论爱，还是怎么爱。

前阵子，与朋友谈到我与年轻人的相处。我说，除了与他们打成一片，那么我在他们眼里就毫无可取之处。虽然我有我的经验，有我丰富与长处。你不认可别人，别人如何来认可你？这个道理，广而言之，似乎都有可行之处。所以我不想把自己活成一种摆设，一种架子，因为那不是虚妄便是无趣。我只想活一个有血有肉的自己，以表示没有白白地来这个世上走了一遭，或者仅此而已。

其实要我说，与人交往我是不分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的，只要对味儿，只要合得来，至少要在这个大框框里面活动。那么再来说别人的那句话，“每个人在心里都把朋友分成三流九等”。如果这话成立的话，我更乐意与第一流和前三等的朋友交往密切。譬如我曾经在网上看到一句话，说“想要有朋友，那就请客”。这对于任何一个有些江湖经验的人来说，似乎都会认同。

试想，人与人之间打交道交朋友，难道就站在马路边上唠嗑就行了，不需要去喝杯茶甚至吃顿饭吗？所以，该节约的要节约，但该花的还得花。至少朋友之间，还是需要互相尊重的，尤其是对于别人的付出，绝不可以认为理所当然。无论彼此的经济状况如何，都是一份真心的看见。不敢说这是一种“反自私”的行为，但“一碗米养恩人，一斗米养仇人”的谚语又怎会是空穴来风？我承认，在过去的年月里，我就遇见过不止一个白眼狼。说到底，还是各种各样的自私，不懂得梳理与扼制所致。所以我至今的看法，就是别去一味地宠着别人，对人好也得有个度，尤其不能让别人去养成只知索取不知付出与感恩的坏毛病，要不然哪天把你卖了害了都说不定。人心便是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看起来是一个道理，其实是需要相互去维护一种平衡的状态。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大多如此。若是失去平衡，未必会是好事，不信拭目以待。

对于抢单的朋友，我认为是非常值得敬重的，也就是说，他们应该属于前面说的“三流九等”中的第一流或前三等，不器重不成。话说谁的钱又多了，谁掏出来的钱不是钱呢？别人的付出你看不见，也不懂得去尊重，去回应，去互动，那么你迟早是要出局的，或者在别人的眼里与心里会不断降低地位，直到不再复存。不过我也遇见过一位，经常抢单，令人着实感动，但有一次就花掉我半个月工资，还差点弄丢一笔不小的款子。那样的朋友我是交不起的，加之后来的一些事，于是友谊便结束。故而我赞同，别人请客要别人自愿甚至高兴地付出，而不是要去遭人索取与摊派，甚至还要去受到不满与非议，那就太没天理了。对于这类没良心的人，我是大可避而远之的，无论早晚。

说到这里，天已经亮了。我那难缠的失眠的顽疾，似乎也不算全然地浪费，至少也可算作废物利用了一回。只不过，我这哪说哪丢的坏毛病，不知大家还适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