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近年，获悉我的初恋女友在一处小区开服装店，这自然是她曾经的同桌兼闺蜜的功劳。

我们是同学，曾经的，好多好多年前的。只不过，但凡这天下的同学会，起初搞得咋闹热，风风火火地聚上个一次两次，然后就再也没了下文。毕竟事隔多年，大家也就是见见，讲些早就过去了的旧话，纠缠一些曾经青春里的旧事，看起来很认真，却十足地难以生下根来，以至于便没了后续。

高中的同学们，似乎我也没有多少可以留恋的。正如我好不容易在老家遇见的发小，令我喜出望外又如何。各有各的生活，况且曾经的记忆与交往，早就被习习尘埃所遮蔽掉了。剩下的不过是一张破落的蜘蛛网，在一所破落的瓦房里，晒着残阳断断续续的光须。有或没有都不打紧，至少它怎么看都是让人感觉没用的。唯有一些号称疯子与异人的艺术家，以及医学上认定的真的疯癫者，才会对它感兴趣。

我从不对身边的人来人往抱太多的幻想。真正在乎的，懂得的，自会留下来，要不然，你再怎么挽留，掏心掏肺，一头撞死也没用。故而，我的初恋女友是一个例外，20岁那年我给她去过一封信，并且很快收到了她的回信，说她在两三个前正好找到了真爱，于是我便再也无话可说，再难过再萧瑟也仅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在此后浩浩荡荡的人生，我们再也没见过面。有一次，朋友打电话来说，你来看这是不是她，原来是在网上找到一张她如今的照片。我立马跑去一看，居然跟曾经所见过的她姐酷似，我便深信不疑的是她了。可是那又如何？不愿露面，以至于连同学会都从来不参加的她，有必要去打搅么？或者有一次，我非常怀疑擦肩而过的女子中的一位是她，可是一晃眼就没了人影，大抵是挤进旁边人山人海的综合市场里去了。

那个曾经她的同桌兼闺蜜，不认为她是我的“初恋女友”，只说是我的暗恋。于是我哈哈一笑，暗恋就暗恋吧，那又如何呢？若是不失联，一直持续地交往下去，那又能如何呢？我不想被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给困惑下去。只不过我的至今不死，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说不定，上辈子我欠了她不少债，这辈子我是来还债的，至少在心神的消耗上，源源不断，而万事成空。

可是，我从不怨她。毕竟谁都有自己的选择，以及生活的样式。故而我也不敢想象，若真的一起咖啡馆里坐了，说不定还真找不到话说呢。所以，不见未必就是一种不好的方式。虽然这世界很多人都不无铮铮地说，既然喜欢，既然爱，那就要上床，只有那样，才不冤枉，对方才记得住你。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是一个按自己认为的方式而活着的人。即便损友们骂我傻，那我就傻呗，有什么了不起！

我曾遇见一个19岁的女孩子，她说我到头来都能放下，觉得难以理解，也认为够洒脱。可是，不放下又能如何，要谈洒脱可还真是南辕北辙。以至于到后来，就渐渐地彼此再也没了联系，似乎都去咀嚼那番话的深意去了吧。兴许一生，也兴许一过就忘。但这孩子说，她从小就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养活这个家，我就好感叹，感到好不容易。可是那又如何，我又改变不了谁的人生，就像我的人生也未必就会被别人所改变一样。或许我上辈子欠这孩子的只是小钱，所以这辈子遇见，吃吃饭说说话笑一笑也就过去了。或者客气点，还会去说上两句“祝你幸福”一类十足应景却又没有任何份量的话了事。

我甚至坚信，我这辈子就是来还债的，看来我上辈子欠人的不少。以至于难以成功，似乎是受了某种冥冥之中的诅咒。说不定我就是受了诅咒之身，在这个世间晃荡着的呢！活着，与生存。

当然，我也会以为自己了不起，在这个没心没肺的世间，居然还能存活到现在，并且不被市井的口舌所掩埋。于是，我就竭尽所能地孤独，蚯蚓一般在深深的泥土中穿行，无论看不看得见阳光，以及旷然光亮的大地。我看见很多人都活得像蚁虻，我也是。

唯有的美好，便是心里的执念，虽然我为它受过太多苦。可我却是不怨的，反而还心存感激。要是没有她，我还真不懂得这世界里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感谢引我入爱河的人，以及无论是不是因了好奇而接近我的人！

我也觉得自己好奇怪，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那么应应付付马马虎虎地生活呢？什么事，眼睛一闭，头一偏，就什么也没看见，不好么？我甚至受不了，自己喜欢的女人跟别人亲昵，也或者是自己以为的兄弟要去跟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套近乎。我想这应该叫做“吃醋”，然而我所吃的说不定正是驰名天下的保宁醋。我一吃醋，弄不好就会就此隐去，哪怕是被说成出逃，哪怕是吃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罪。

可是这世界，并不因了你一个人的以为而存在，而改变。你要出走，说不定反倒是万全了别人。可是那又如何呢？谁又能把自己的命运与造化紧紧地攥在手里呢？即便有人说，那也只是废话，当不得真。就像那些传销者，振振有声地说，发展多少下线，收益多少钱。

“我的初恋女友”，其实也只是一个符号。它在我的人生中，是一段生活的开始，我感谢这符号的来临，它标志着我从此不再懵懂，真正地认识世界。或者愈去愈远地，成为哲学家。

我恐怕也难以去与那些要离开的人，真情实话地道别。因为从相对论的角度，我不是流水，则别人是，那么多废话有用么？谁都要走自己的路，无论怎么样，说不定离你而去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这些天，一个女孩子失恋了，她跟才分手的男朋友在一起三年。夜幕下，夜啤酒，她气呼呼地说，“我就当这三年，日了狗”，我当时一下就笑下，差点把刚吃进嘴里的东西给吐一地。一个女孩子这样说，可见是气不打一处来，或者是被逼得语无伦次。

她是朋友的朋友带来的，一桌人瞎说个老半天，也就那么回事。我大抵是同情的，甚至不无惋惜，可这天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又能怎么样？我只能对她，在道义上，深深地同情，抑或表示认真地遗憾，了事。

谁也不是拯救这世间的神，谁也不是，我不是，你不是，他也不是。那么彼此就茫茫地生活吧，虽然受一些狗的罪，也要在人前做得十足地光鲜，甚至是百般地了不起。

我都只是一笑，不多言不多语地，然后回过头来，暗自去还自己的债。

初恋女友大抵没想见这些，这么多年我所受的苦，大概也把上辈子欠她的债给还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