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我与汝恩，结识于上世纪90年代初，高中毕业一年的样子。

那时候，我就知道他写散文诗。加之我尚写诗，同在一家年轻人颇多的公司里，回回办版报他便来邀我，好歹占去一角，也算是交代。那时候的他，头发是葱密的，并且向后翻卷，穿件双排扣的西装给人感觉很阳光，很洋气。况且，要说我用“儒雅”这个词，大抵他是第一人。

不知不觉，就到了眼下的21世纪10年代，经过多年断断续续的联络，至今为友，并以兄弟相称。于是，我们在一起相聚，少不了要去触及曾经，那些青春里纠结与悱恻。只不过，世事磨人，如今的我们，更善于彼此戏谑，不时损友为乐，也从不去计较。故而，我的老朋友之中，他识得很多，几乎都属于那个曾经时代里交情的产物。

大约是上前年，他突然对我说，给我写了一首诗，在他的QQ空间日志里，我大感意外，便连忙去看。一瞅之下，甚为感慨——

愁绪在泡沫里凝聚

又在泡沫里散去

空了的啤酒瓶

倒进漆黑的夜里

醒来  

眼睛睁开了远处的霓虹

闪烁的不是光影

而是你惆怅的泪水

或风，或云，或是记忆中的你

应该怎样去  梳理

听惯了春花秋月，

看惯了流水无情，

道得了前尘往事，

却不知三生石上会写下谁的名字

纵有天地玄黄

怎堪一个“情”字了得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来解读我，并且以诗歌的形式。这首《致秋枫》令我很是喜爱，于是便收录在了那年出版的散文集的附录《藏香阁》里。自然，那阁里并非只有他一人，共有10省13位朋友倾情馈赠于我的作品，都是精挑细选而出，从而成为我不止是纸上更是内心深处的珍藏。至于为什么叫《致秋枫》，经他的提醒，我这才恍然想起，“秋枫”二字是我的早期笔名，由于时隔太久，几乎就要忘却掉了。

歌德曾在《少年维特的烦恼》中说：“哪个少年不钟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见大凡青春年纪里的人，谁又能逃脱少男少女之间的触碰与欢愉，患得患失的心悸与痛苦呢？只不过我这“少年情怀”似乎长了点，至今都未改，倒是令人大大地惊奇了。只不过，虽经众多工匠的斧钺，自己也奋力改观，却终不见效，再后来，便只好听之任之了。无论别人许是赞叹，许是绯议，我倒还真是无法去顾及。尤其是酒醉之后，成段成段的句子便喷薄而出，由不得人。于是，我便只好一边讪笑一边自嘲道：酒后所写才叫作品，其它皆只能称之为文字。

汝恩的这首诗，无疑是在为我的境况写真。一时，一辈子，或者一种内心里的情感的状态，都在他的笔下淋漓尽致。所以我会去大为感慨，并且为他至今依还浸心于文学而惊喜。不过，要真说起来，我是一直知道他尚心系文字的，只不过极少瞅见过他的手笔，并且如此地真真切切确确凿凿，杵在眼前。可以想见，我是多欢喜的了！

他的笔名叫做“道蛊仙风”，我不太懂，但也没有认真地去问起，毕竟尊重是极为重要的，况且是老兄弟。我素以尊重别人的笔名乃或网名而著称，故而不少年轻的朋友都乐于与我为伍，不拘谨，很自在，可嘻哈。所以在曾经的年月里，往往对于一些极为熟络的朋友，我都只记得他们的笔名，而真名却要到一两年后方才记住。可见，这又是我这怪人的一大奇观。也自此，与那些自以为是趾高气扬者分岭。

2010年的早春，汝恩受我之邀，曾去参加过一次我组织的文学讲座，在一座森林公园。可是他似乎并不喜欢那般的热闹，也不喜欢在那些文朋诗友中交朋友，我苦劝无果，便也只好由他了。兴许，他只钟情于自己内心里的文学，忠诚于自己内心里的认为，不想受到过多外界的干扰吧！宛如山间的清泉，自然流淌，好不自在。多年过去了，我终以为他的这种方式与选择是对的。至少教人淡去了几多无谓的喧嚣，多了几分清静。若无清静，又有多少东西不是招摇过市哗众取宠的小丑呢？看起来花花绿绿，却又能教几人入目入心，并为之感动？

我的近年，是愈发地孤僻，差不多都与一些显是人气的场合愈去愈远的了，这大抵与汝恩的心境如出一辙。只不过我的好饮、冲动以及巨痛的撕裂感，在他那个被我端端地号称为“儒雅”的人身上，到底是看不出几分端倪的。由此可见，他要较我沉稳得多，虽然也有过少年轻狂的经历。

多少年来，曾经的朋友还剩几枚？而汝恩，我们却可以坐在岁月的这头喜笑颜开地喝酒，一起品味这当下以及过去的人生的滋味，就足以叫那些显然淹没于茫茫人海的过客们羡慕的了。只不过，情感于他，除了提笼子遛鸟或是甩杆子钓鱼之外，总会于默默的文字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就像一种永远——

相遇在苏醒的三月

迎春花的枝头

还包裹着层层心事

相遇在波光粼粼的六月

一朵清莲  一面湖水

竟是瑶池下的一花一世界

相遇在风轻云淡的十月

飘落的红叶

是你不忍拭去的掌纹

从此

我在思念里颠沛流离

相遇在不期而至的冬月里

初露端倪

白发躲在青丝里 沉默......

飞扬的雪花

竟是我捧不住的魂魄 

——《相遇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