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书生
最寒冷的季节就要来了,还有6天就是冬至。
我记得,父亲在的时候,尤其是曾经精蹦乃至壮实的年月,总是要认认真真过这节的,至少要弄一大锅炖菜,热腾腾地吃。他经常先弄一些边角料炒了喝酒,待得锅里完全炖熟了,便装上一大钵或是一小盆,往桌子中间一放,就急慌慌地叫一家人围了馋馋地吃,其乐呵呵。精蹦,是川话,指活蹦乱跳地那副精神劲儿。
可是,至从他后来日渐衰老,生活难以自理,这家里热腾腾的冬至节便愈发冷清了起来。他就是叫母亲去菜市场买些菜什回来,坐去狭窄阳台的边上,在中间掏了一个洞的小木桌上热腾腾地煮了,也差不多就是他自己一边不无惬意地喝酒,一边洋洋得意地吃,继而是母亲。他总说,这日子可比当年的地主吃得好多了,继而嘿嘿哈哈地笑。即便电话打给子女们,也没几个时候去。一是他总喜欢闹腾,一种常年沿袭而来的习惯上的脾气,动不动就骂人,也骂几十年前的旧事,劝都劝不住。二是他的饮食习惯也不是谁都觉得舒服的,那种吃法,小火锅的样式,又在厕所门外,加之老屋子里卫生不够洁净,母亲又倔强,每搞一次大扫除就得跟她活生生地吵架才成,什么都不许丢,非要丢她就哭就掉眼泪,即便一时丢了她也要给拾回来,故而久而久之,谁也懒得去费那精神劲儿了,得过且过吧。
直到去年我给他们换了新房子,虽然洁净尚不至于太糟糕,但凌乱总是在所难免的。这凌乱,就像肆意漫延的洪水,不消说,就自然而然地形成。即便你把东西整了理归了位,要不了一会儿就又到处都是了。老年人的生活习惯就是随意,什么东西都喜欢放在手边,尽管不常用,所以客厅的宽几上总是动不动就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么药,要么纸,要么水果,要么小刀,要么小碗,要么筷子,基本上是要什么有什么,不要什么也有什么。然而谁也没有办法,实在看见了受不了了才又去狠下心来收拾一回。
父亲年初去世后,让母亲回老家去小住了四个月,我便搬回来陪母亲。由于在这个闰六月的酷暑里,母亲差点儿中暑,加之我也嫌书房小了点,于是就合计了换房子,并且说动就动。看房子的人一拨拨地来一拨拨地去,我也对那些凌乱深表无奈,总不可能天天在家跟老人吵架吧,好在后来终于把那宽几干干净净地收拾过两次,效果显然格外地光洁,可也管不久。于是,但凡有人问,或是置疑,或是建议,我都只好说,我卖的是房子,不是摆设,也不是卫生,不过无论谁买,交房时我肯定叫家政公司过来打扫得窗明几净,别人便只好缄默地离开。于是,几大月下来,虽门庭若市,网页的点击也居高不下,但房子就还是没卖出去,我便只好耐心地等待,或者固守的价位也是一个原因,加之税费上的折腾。
前阵子母亲被送去老家玩儿,我每天都要给她打个电话,才开始说要玩到过年才回来,后来又说三周,再后来就急慌慌地要回来,我便马上给大外甥打电话,他便在次日一大早就开了车赶回邻市乡下的老家把她给接了回来。可一路颠簸,加之农村里冷受了风寒,回来便病了,于是就又去楼下的大药房开了药来吃,又把大姐从老家叫来照管。这母女俩老是争执,乃或吵架,又都是高血压,真是教人又烦恼又担心,但愿这一回,能够学会好好地相处吧。也考虑过请个家政,可没多余的房间,工钱也不便宜,人也不好找,便只得作罢。至少自己的亲人放心,不用随时去防这防那。
每每遇上一个周末,除了在家休息的放松,打打游戏,看看书,写写字,最为主要地还是迎接各个经纪公司业务员带来的看房者,弄得我没什么紧要事还真不好出门,毕竟卖房子是大事,而且房市的下步会不会有动荡,谁也吃不准。只想能够早点把这事办妥,早早地细密地锁定一些大致中意的房源,一旦脱手就马上买,以短平快的手法几下就敲定,搬了家,大致理顺,再说其它。
我在郊区上班,如今原本可以直达的定制公交车取消了,我早上得转乘三趟车,花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既烦琐又费时,于是便想等房子的事安顿好了,就去学车考驾照,然后买辆车代步,解决上下班的问题。加之明年还要出书,我真不知道要哪天才能稀里哗啦一并搞定。可是急也没用,饭得一口一口吃,事得一件一件地办。
多少年来,我由于平常要饮酒,便一直不考虑拿驾照的事,可如今事情逼到头上了,还只好屈从于对现实的需要,只不过上下班倒是方便了,饮酒可能还得能少就少,能省则省,据说头晚饮了酒,次日早上都还能检测出达到违规的酒精度。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无论酒驾还是醉驾,要么行驶安全上出点事,要么被交警查到了捉去蹲号子,就连工作都得耍脱,这谁输得起,谁又有那个胆子呢?于是,改变不了世界就改变自己,我便苦苦地在这念想之下,开始琢磨怎么缩减饮酒,怎样与开车错开更大的空档,尽可能地避免受影响。可这想来想去也是空想,便不那么着急,等到事情临头了再去细细地计较不迟,自然是不太重要的给重要的让路,即便是难以打破的习惯。
房子一旦买了,就得住一辈子,至少在我这一代。于是,在各种考虑之下,我便找来一个小本子,从网上查了再麻花花地记了上百套,最终还是从便捷的角度来考量,还是沈家坝好。家有高龄老人,为了出行方便,就只好能买上低层的电梯房就买低层的电梯房,若是不能便只好选一楼。这人老了,难免常患病,要一个人就能用轮椅推出去,要不然就是120救护车来了,出急诊的医生护士几乎都是年轻的女子,即便拿来担架也抬不动。以前父亲生病,就遇到过好多回,后来她们就只好去求司机,但司机往往很不乐意,实在捱不下去了才上楼来跟我抬人。这是往常的经验,也足以见得宝贵,至少对我再买房子提供了可信的参考,要不然我去年就不会非要给父母换这套电梯公寓了。我以为,人即便是老了病了,也要活得有尊严,与其用担架来胡乱忙活,倒不如用轮椅来得大方与简捷。只要家里有老人,这就是回避不了的问题。
至于车子,一个工薪阶层能够买个多大的价位,这也是个不需要去争论的问题。有多大的能耐就办多大的事,有多大的屁股就穿多大的裤子,去硬撑门面也不是个事,弄不好就把自己给陷进去。我可不做那样的糊涂蛋,美观大方就成,譬如一汽大众的捷达,我便以为很好,大抵要8万多,应该不会造成大的负担。
眼看冬至就要来了,我除了不明究里地想起这些事,还想到东北的严寒可达-30℃,俄罗斯可达-50℃,哈尔滨也是滴水成冰。我不得不想到北方,乃或那些高山高原的白雪皑皑茫无涯际。那里的人怎么生活,有没有我挂念的人,如今又怎么样了呢?不准用煤炭取暖了,有没有足够的天然气烧?
我的心里,蓦地风雪大作,呵气成冰。如同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水晶球般地封结,我站在外面望定着它,心乱如麻万般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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